1.夫妻并肩考入北京电影学院
20世纪50年代,国家的建设一步步走向正轨,社会主义祖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在这样的形势下,为繁荣中国电影事业,提高中国电影艺术水平,文化部从各电影厂和文艺单位选拔了一批创作人员和优秀的青年演员陆续送到前苏联学习。接着又聘请了一些苏联专家来到当时的北京电影学校进行讲学。
在这批集中了导演、表演、摄影和制片等苏联专家的主持下,学制两年的电影导演、演员、摄影和制片管理等4个专修班终于成立。与此同时,面向中国各电影厂具有一定实践经验和艺术水平的人员进入专修班学习的招生工作也开始进行。
这是新中国成立后,中国电影事业的一件大事,也标志着中国电影教育事业正在朝着正规化、专业化的方向转变。
不久,******又正式批准北京电影学校升格为专门培养电影各专业高等人才的北京电影学院。得知北京电影学院开办专修班消息的于洋和杨静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他们实在是太渴望学习和提高了。特别是于洋,平时他就最羡慕那些正规大学的毕业生。因为自己中学没念完就参加革命,行军打仗,参加土改,几乎没有时间学习。这些年来虽然电影拍了不少,也接触到一些艺术家,触及到了各类表演理念。但于洋觉得自己最需要的就是稳定地坐下来,认真学习专业的东西,总结以往的表演,通过学习得到提高。
他们的考学申请很快得到了批准,杨静立刻投入到考试的准备中。而于洋在《怒海轻骑》的戏还没有拍完,他只得随身带着学习材料,利用拍戏的间隙抓紧时间学习。但北京电影学院专修班的门槛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迈进的。在主办单位给考生们列出复习范围的书目单子中,既有但丁的《神曲》及莎士比亚、莫里哀、别林斯基等外国作家的世界名著,也有《水浒传》、《三国演义》等中国古典文学名著。考试项目更是涵盖了口试表演小品、朗诵诗歌,笔试文艺理论考试及写政治经济学论文等一系列丰富的内容。
但这些丝毫拦不住立志求学、渴望提高的两个年轻人的执着追求。杨静先以优异的成绩被录取。而于洋在完成了《怒海轻骑》的任务返回北京时,北京电影学院专修班的招生考试已接近尾声,但是他仍然全力以赴、充满信心地奔赴考场。
1955年8月的一天,上午9点半,于洋准时走进专修班考场。毕竟是正规的艺术殿堂考试,只见包括苏联专家在内的导演、摄影、舞蹈等各个艺术类的专家总计十多个人,他们坐成一排,十几双审视的目光齐刷刷地盯住了坐在考场正中间的于洋。
虽然已经出演了不少电影,在国内也已成为有名气的演员,但在这样威严阵势的考场前,于洋仍然不免有些紧张,更何况,他已知道,在他的前面有些人就因为考试没通过,已经被电影学院拒之大门外。
但真金是不怕火来炼的,于洋毕竟是经过锤炼的有才华的演员,在诸位专家面前,于洋很快就控制好情绪,准备表演他事先背好的诗朗诵。但没想到专家却给他出了个即兴表演小品的考题。即:“有个同学跟你借了一本书,他很久没有还你,今天你到他的宿舍来找这本书,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下一步该做什么,你来表演。”
经过一番思索,于洋是这样表演的:他先敲门,再进屋,发现没人。看看手表,坐着等了一会儿,待会儿又看看窗外,心想,怎么还不回来?等了半天想给同学留个纸条,又一想,还是等等看。等待中无意看到书架,走过去翻翻,看到了这本书。他写个纸条想把书拿走,可拿着书走到门口,又觉得这样不好,于是转回头,把书又原封不动放回。再写一个条子:我来你不在,看到这本书要用,或者我来拿,或者你给我送过来。
于洋的表演立刻得到了专家的掌声并且给了他非常认可的评语:“很好,我就看你怎么办,你要拿走书很不道德,你最终不拿走是对的。”接下来,于洋表演了一个“救火”的小品后,又跟着专家弹钢琴的音乐节奏编故事、唱了苏联歌曲《炮兵进行曲》、《三个战友》,朗诵了尤利斯·伏契克的《绞刑架下的报告》和寓言《乌鸦与狐狸》以及参加政治文化考试等,整个成绩都不错。最后苏联专家的评价是:“像这样的演员不收还收什么样的演员哪?他的反应很快,思想认识正确,没什么考虑的。”
凭着执著和实力,于洋终于在北京电影学院考场即将关门的时刻,考进学院专修班。双双考入高等学府的夫妻俩十分兴奋,于洋的母亲更是高兴地承担了照顾小静江和家务的重任。从此,于洋和杨静背上书包,开始了正规学习的学院生活。
2.在专修班
北京电影学院专修班的学制虽然只有两年,却要学完莫斯科大学表演系本科4年的全部课程,因此学员们不仅所学科目广泛、有深度,而且课程紧张、学习强度大。对于十分珍惜这次学习机会的于洋和杨静这一批决心一切从零开始做小学生的演员们来说,这一切都激励着他们更加努力刻苦学习。
学院为专修班安排的教学也非常正规,不单请来了苏联专家卡赞斯基亲自担任表演班的主课教师,还专门聘请了班主任和辅导员,为的是按苏联专家的要求,辅导学员们复习排练。因此,不管是老演员胡朋、陈强,还是小一辈的于洋和杨静以及更年轻些的小字辈,这些分别来自上影、北影及长影的老中青演员们,每天都是6点起床,7点出操,8点开始上课。他们从舞蹈和音乐课学起,开始接受正规的表演系本科教育。
学院开设了西方文学和苏联文学史以及戏剧名著阅读欣赏课,从莎士比亚、托尔斯泰、高尔基,到萧伯纳、易卜生,从《第十二夜》、《奥赛罗》,到《娜拉》、《夜店》等等,还有大量的中国古典名著,演员们都进行了大范围的学习和赏析。此外,学院还请来了著名学者冯雪峰讲授中国文学史,请中国的莎士比亚专家孙家秀讲授莎翁四大戏剧和四大悲剧,请李健吾讲莫里哀的喜剧。学员们还观看了20世纪30到40年代的左翼电影代表作品《渔光曲》、《风云儿女》、《春蚕》等,这种教学,无疑让学员们的文化素养得到了很大提高。
对于专修班来说,它的教学目的就是为培养演员正确认识、掌握、运用斯氏的科学方法去创作角色。因此,在演员们学习的所有课程中,系统地学习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的表演理论课就最为重要。
专修班的主课教师卡赞斯基是一位有独特教学方法的专家,他不仅曾经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合作过,而且有着丰富的教学经验。因此,卡赞斯基教授在讲课时,虽然有一本油印的讲义,但是他在课堂上既不发给学生,也不照着讲义给大家讲解。这种讲课形式让学生“别无选择”地集中精力听讲,专心做笔记。于洋认为,卡赞斯基的教学方法,对于大部分取得一定成绩或者崭露头角的学员们来说,必定是沉下心来踏实学习的最好方式。
3.从单人小品开始
从专业的角度讲,学员掌握了斯氏理论和表演方法后,还必须在表演实践中实现。因为只有在实践的过程中才能逐步认识和理解。而对于演员来说,实践的方法就是从做个人小品开始。
个人小品即是单人小品。在专家看来,个人小品是演员从自我走进角色的重要步骤,是斯氏体系中掌握表演元素的最初、也是最重要阶段。因此,苏联专家要求所有学员一律从基本元素——个人小品做起。
小品的表现内容简单,只是通过无实物徒手动作表现出人物的动作目的和主题思想。因此专家要求学员从自我出发,不要扮演角色。这个要求对年轻演员来说领悟就比较快,杨静的小品是“磨镣铐”,她用一系列磨损镣铐的动作,表现出一个革命者在敌人的监狱中准备越狱逃生的思想和行为,这个不是扮演角色纯“自我”表现的小品让苏联专家比较满意。但是一些演过多年电影的老演员就容易带着“戏”演小品,这样的小品自然不会得到专家的认可。
于洋认识到,这是专家有意将学员们已有的刻板、概念化的表演方法克服掉,树立新的表演观念。这种表演就是要求演员在舞台上或镜头前不能有杂念,要真看、真干,集中注意力做一件事。这样对演员在舞台上专注地生活在规定情境之中完成自己动作的训练,在专业上被称为是锻炼演员“公开的孤独”的能力。
领悟到这一点的于洋,他的小品“炼钢”,自然也就因与众不同而得到了专家的好评。准备好了后,于洋拿起个麻袋往腰上一围,就成了炼钢工人,只见他一会儿铲煤向钢炉里扔,一会儿观察钢水颜色,一直到钢水流出,冶炼成功,终于出色完成小品的表演。因为于洋在拍摄《桥》和《走向新中国》曾亲身体验过炼钢工人的劳动和生活,所以无论是他的炼钢动作,还是在观察钢水情况时怕发生意外表现出的焦急、忧虑神态,都表演得真实可信,用专家的话说就是他的小品既敢于大胆选择又敢于大胆“公开孤独”。
《炼钢》演完了,专家给打出了高分,并且讲评说:“我通过他的动作,看出他是在炼钢炉前,并且看出他是个熟练的炼钢工人……他非常相信他所做的一切,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自己的对象上。演员在舞台上,只有自己相信了,才能感染别人!”
还有在“课前十分钟”的即兴小品演出中,于洋也得到了专家的夸赞。这种小品经常是在学员们刚刚坐好准备上课时,专家就会突然对大家说:“用你们最有特征的动作,让我相信你们是哪一种动物或哪种植物。”专家布置这样的课题,目的就是锻炼学员们抓取动物特征的技能。
于洋很快理解到,专家是要求大家不要模仿动物实体上的东西,而是寻找其精神状态和特征,也就是动作性格特征。于是他一上台就先找到自己是一匹奔腾的烈马的感觉,只见台上的于洋嘴里怒吼,两手前伸挥舞,脚到处乱踢,让人无法靠近,活脱脱一匹抬起前蹄直立起来的烈马。直让台下的专家卡赞斯基连连喊出了“哈拉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