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耀
穹苍。看不到的深处
喜鹊的啼语像是钟表技师拧紧时钟涩滞的发条。
这么好听的暗示总会无一遗漏被人悄藏心底。
日子是人人遵行的义务。
昨天我还肃立在布满车辙的大地高声圣咏,
诵念一个由寒转暖的黄道周期功德圆满。
农妇躬身菜畦揭去草垫让秧苗承接太阳的恩施。
远处地沿有几罐柏枝燃起了烟篆,
吹送的薰香脱尽俗气。
看不到的穹苍深处有一叶柳眉弯如细月。
风筝牵连的季节,儿童奔跑放飞自己的折纸。
诗人对窗枯坐许久深信写诗的事情微不足道:
一个字韵儿即便珑璁透剔又何如金黄的虫卵?
楼顶邻室的缝纫几头对;我脑颅重新开始作业,
感觉春日连片的天色随着键盘打印出成排洞孔。
河间瘫软溢满肥沃的流水,
喜鹊的啼语复使穹苍体态婆娑。
有位明星头戴酋长的羽饰站立花丛。
猎人弯腰模仿野兽作一声长嗥,
变形的真实遂有了永恒的品格。
日子是香客世代参拜不舍的远路。
1991年1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