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燕郊
小小的蜗牛
带着他小小的家
世界是这样广大
而他没有占有一寸土地
除了这小小的家
他再没有什么了——
这小小的家
他自己血肉的一部分
像他自己那样的小,那样的轻微
那样的容易受到攻击
这小小的家,谁知道
哪一天会遭到毁灭。……
果然,残暴者出于一时高兴
一时高兴而异想天开
或许仅仅是为了消遣:下了毒手
小小的蜗牛的家成了辟片
凄凉地,瑟缩着
在天光里,裸露了他软弱的身体
蹒跚着,那上面布满伤痕
这垂危的流浪者,真正一无所有了
一颗砂子可以伤害他
一片草叶对他也太锋利了
一道道堆叠起来的伤痕,也许
多少会给他增添一点自卫力量
人们常说:家是一种负担
现在该感到轻快了吧
谁知道呢?可能,习惯于轻快
并不比习惯于沉重容易……
1979年夏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