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看着我的眼睛,逐渐迷茫起来,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
“你小的时候,父亲最疼你了,我记得那一次你弄坏了他最喜欢的一幅山水画,他也只是说了你几句,还有……”
顺着她的话,我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个慈祥却令人敬畏的老人,他曾经那么真切地疼过我,给过我人生最初的快乐。
可是他也是我最害怕想起的人,我永远忘不了,他一次次在我梦境里出现,就那么悲哀地看着我,一声一声地喊着:“梦萦,梦萦……”
我忘不了,他躺在病床上时孤单虚弱的身影,更忘不了他死前睁大的双眼,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天花板。
所有人都说他中风了,可是我知道他的意识是清醒的,他知道是谁害了他,可是他老了,再也没有力气做些什么了。大势已去,英雄垂暮,有还有谁记得他曾经的辉煌呢?
“外公,他很好。”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前我总是在担心这些秘密藏在心里,终有一天会让我彻底地疯狂。可是现在秘密慢慢地要揭开时,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梦萦,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谈谈。”阿姨很是郑重地说,让我感到了无形的压力。
会议开始了,让我意外的是,阿姨竟然是安氏第二大股东,拥有21,的股份,仅次于拥有25,股份的父亲。接下来的事,很自然,阿姨成为了安氏的总经理,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妥协,要知道两位叔叔手上还有差不多8,的股份,加在一起比阿姨多太多了。
会后,我没有直接离开,刚才在会上阿姨就示意我等她,而我也想尽快弄清楚这一切。
幽竹轩是坐落在市郊,实行会员制,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四周种满了绿竹,唯美的假山,涓涓的溪流,还可以泡温泉,是周围城市稍有品位的有钱人的最爱。不仅仅是因为这幽静宜人的环境,还是为了这里美味的佳肴。
这里的厨师都是全国各地的精英,任何一个走出去都能独当一面。这竹轩的老板真是不简单啊。
坐在菊居里,我静静地等着小阿姨。当我看到那风姿绰约的身影时,我突然就松了口气,终于不用一个人背负那些秘密了。
“梦萦,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挥退了服务员,阿姨有点焦虑地问。
“我什么都不知道,阿姨你想让我知道些什么?”
我喝了一口茉莉花茶,悠悠地说。
“本来,我也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十五年前,你突然大病一场,然后就患了自闭症,不再出现在社交场所,时间上太凑巧了吧。而且昨天宴会上,我仅仅说了一句话,你就晕倒了,我实在是不得不怀疑,当年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了。”
阿姨变得严肃起来。
“是,我是知道一些,可是阿姨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呢?”
我也有点激动起来。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良久,阿姨叹了口气,说:“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外公的死与父亲有关,而且,”
我停顿了一下,又艰难地开口,“而且,母亲也知道了,却没有制止。伊川家族在中国的产业全部被安氏吞并,另外,我的父亲爱着的从来就不是我的母亲。”
终于全都说出来了,其实这中间还有一部分是我根据我所看到、所听到的,猜测出来的。
“我没想到你会知道这么多。”
阿姨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了口,“其实这只是你父亲做的丑事的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你根本无法想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梦萦你知道你原本是有一个哥哥的吗?你知道你父亲现在还有一个私生子吗?你又知不知道安佑霖从来就没想着让你继承安氏!他只是再利用你为他的私生子铺路罢了!”
我呆了一下,虽然早知道父亲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也没想过他会坏到这个地步。
“阿姨,告诉我全部的真相,我想知道。”
我吸了一口气,说:“我想知道我的母亲在这中间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真相啊。”阿姨陷入了沉思。
故事要从三十多年前说起。
那时候,还没有安氏,父亲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学生。而伊川集团作为最早进入中国投资的日本大财阀之一,已经闻名全国。
当时伊川的当家人伊川康成,早早地就预见了中国市场无穷的潜力,一步一步地把伊川家族的企业重心转到了M市。为了更好地了解中国,伊川康成更是将自己的两个宝贝女儿转学到了中国。
那时候伊川家的大小姐,也就是我的母亲——伊川樱子,还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被宠坏了的千金小姐,无忧无虑地活着。
就像无数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她遇到了我的父亲——安佑霖,当时父亲是她的汉语补习老师。母亲对父亲应该是一见钟情吧。
“那一天,姐姐说她遇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说,那个人英俊、聪明,很有才华,是她见过最杰出的男子。”
阿姨脸上现出悲伤的神色,“可是,不久姐姐就不开心了,话也少了。原来那个男子已经有了爱的人了,甚至快要结婚了。可是姐姐还是忍不住告白了,谁也没想到,你父亲竟答应了,还说自己与那女子只是父母包办的,自己与她并没有感情。姐姐,竟然也相信了。”
“那时候,我也才有十三岁,我很是替姐姐高兴的,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爱的人,并且那个人也正好爱着她,多么不容易啊。可是,谁又知道安佑霖是一头养不熟的狼呢!”
接下来,我大概可以拼凑出事情的轮廓。父亲抛弃了自己的爱人,投向了有钱有势的千金小姐,然后一步步谋夺了岳父家的财产,最后害死岳父,赶走小姨子。
“我还有个哥哥是怎么回事?”
“你母亲怀第一胎时,你父亲把他的恋人收做了外室,被你外公知道了,你外公当然不忍心自己的女儿受委屈。于是就去约了那个女子见面。你父亲很不高兴,他不敢对付你外公,于是就找你母亲的麻烦,在一次争执中,你母亲就流产了。已经六个多月了,生下来的是个男孩子,但是是个死胎。你母亲也是从那时开始落下了病根,此后身体一直不是太好。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你外公开始防范你父亲,想让你母亲和他离婚,可是你母亲死活不同意,她爱惨了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