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枝山的族长之权被人侵犯让他很是不爽,没等梁三走到近前便先声夺人:“县尉大人,这是家事,三弟他没有留下男丁。你也明白的,”很快话锋一转,“我在你面前可是保持了最大限度的友善与忍让。”
梁三笑了一下,嘴角扬起的角度很是邪恶。他的脚步并没有停留,而是绕过了祝枝山停在了九妹家的门口,松开手让九妹从自己的怀里出溜下去。九妹倒是信他,钻进自家院子放下呆鹅,直奔了兔笼子,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兔子少了没有。梁三看着,眼中不禁又有了微微的炙热。
祝枝山已经对梁三虎视耽耽,皱着眉头一脸的审视。“县尉大人,我看你好像是个自来熟。”祝枝山眼中已经现出不再克制的厌恶,昂首收颐,以示愤怒。
梁三回过头,眼角的余光望到站在庄外不远的祝氏,她的目光忧郁,深切的悲伤明明白白地自她的眼底浮现出来。见梁三望过来,微微低下眼帘,再抬头时已是泪水潸然。她心中微弱的期盼与失望,定是不停地周而复始。而这一次终究是最后的一次,她已经不想怨怼任何人,只想这一刻转瞬即过,然后再一次转身离去,永不回头。
梁三冲祝枝山一笑。“哎!真是深以为憾!天生我才就是这样。对于有这样优点的我,我也是拿我自己没有办法呀。你昨日那般羞辱,敷衍塞责于我,我都没有跟你计较,其实,我也保持了自己最大限度的友善和忍让。”祝枝山的嘴角现出了一丝不屑的神情,刚要开口却见梁三一把拉住了他的儿子。“小八哥,去找你的九妹玩吧。”小八哥一听,早就不耐自己父亲的拉扯,一个挣脱飞奔而去。
祝枝山眉头紧蹙,神色冷清厌恶之情更甚。“真不知道你是哪儿冒出来的那根葱。”
梁三也不再对他好言相待,目光如炬,上前一把抓住祝枝山的衣领,厉声言道:“我不想吓坏了小孩子。之前我也有过提醒于你,今日还敢对我这般尖酸刻薄,这么嚣张跋扈!”祝枝山刚要挣扎,梁三一个上前贴耳,将其扯得牢牢:“你想死是不是?别扶墙上树登鼻子上脸。我问你,你的三弟真的死了吗?”
祝枝山一听不禁愕然,一脸的惊恐。
梁三也不等他有何做答,佯装恨道:“他与人家有夫之妇做出苟且之事,还被人家在五里客栈捉奸在床。众人一时失察,结果——”此时的祝枝山一脸的灰败,几欲瘫倒。梁三却不依不饶:“真是自作聪明,非要给田阿牛的失踪弄出一个说法。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以为县衙里面的人都是傻子么?你可知那群‘强盗’是谁?难不成你真以为是打劫不成杀了人一溜儿烟全都走脱了么?”祝枝山已然站立不住,浑身抖个不停。梁三还是一字一顿详情以告:“那些人都是梁大人派去的衙役。我就是领队。这回你知道什么状况了吧?无论你是怎么屎隐尿遁,使奸弄诡,总是摆脱不掉,纵有腾挪,也休想脱得我手。”梁三幸灾乐祸一脸的坏笑,死死地扯住瘫软下去的祝枝山。“你助纣为虐更是尤为可恨,竟敢伙同奸夫****毁尸灭迹,要官府发布通告去通缉死人。你在族人面前定是明意赔偿那****银两,实则是供你兄弟与那妇人私奔买路。”说到此处,梁三已经把持不住祝枝山的身体,只得扶了他一同坐到地上,搂其肩膀状似亲腻,实则继续在恶言相向:“你这是做甚?恐惧过度?以致痼疾发作?性命危殆吗?你刚才赤裸裸毫不掩饰的厌恶我的表情哪儿去了?我本不想刻薄责难于你,原以为之前一个严厉的眼神就已足够,谁曾想,你却偏偏就不识相。你目睹兄弟与那妇人恩爱,却舍不得一丝怜悯给她们母女?以家法族规以令弟妹,你三弟的家财你定然也是捞了不少是不是?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
祝枝山连连摇头,“梁县尉,县尉大人,你想怎样?”
“你终于还是回过味来了。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境界,有时侯还挺差劲儿,爱多管一些闲事,可是我有底线。现在我只想你找个托词,让那母女两个留下,好生相待。外人怀疑与否我管不了,你自己去周全。心中孰重孰轻你当自知,毕竟人的心都没有长在中间,碰到我算你走运。你这****运还真是令人嫉妒呵。”梁三说着起身。“你不是想坐着就能把这些事情办了吧?”
祝枝山慌忙爬起,虽是强打精神却也动作迅速,伸手拉住正好返回走近的九妹的小手:“不走了不走了,你娘和你一出了这个院子,伯父这眼泪呀就一直地往心里流哇,心里不是滋味呀。”不等皱眉的九妹言语,又抬头冲族内兄弟姐妹妯娌大叫一声:“都给我过来!”
祝家众人早见异样,一听这般声嘶力竭,赶紧慌忙齐至近前,想看个究竟。
祝枝山声音依然颤抖,汗水还在流个不停,对着奔来的众人道:“县尉大人明辨是非,一语惊醒愚蒙之人,三弟妹她不走了。你们各自都回去,每人再拿十个比轮给她补贴家用。”众兄弟妯娌一怔,这留人已是惊人之举,还要给这么多钱,大出众人意外,刚要反驳,却听祝枝山一声厉吼:“都目瞪口呆那个什么呀,还不快去那个什么!”
众人一听这毫无人性的咆哮,知道事情蹊跷另有隐情,一时纷纷走避。
梁三心里始觉好笑,拉了九妹往祝氏身边走,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祝老大,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原本风流倜傥,转眼便成青面獠牙?其实我是道德上的巨人,不过我从没觉得自己有多么高尚。但是我身为县尉大人,有义务让人洞悉真相。最主要的,是让九妹避开伤害。你要且记,以后要检点行操,努力修行才是。”祝枝山连连点头。梁三又道:“你也别站着了,也回去拿十个比轮来吧。”祝枝山一听,如临大赦转身便逃。
梁三一脸坏笑出声,可一转脸,祝氏已然行至近前,笑声嘎然而止。梁三赶紧收敛神色。祝氏一脸肃容:“大哥他授人以柄?”她的声音洁净,瞬间冷下来的眼神,坚硬而生疏,眉毛以她独有的方式纠结在一起。她自是不知大伯哥心中蛰伏何种惊恐,倒是真切看到了梁三变成了祝枝山眼中的鬼判无常。
九妹从旁道:“我看到伯父他懊恼得直揪自己的头发。”
梁三紧张之余还是感到一丝窃喜,终于功德圆满。嘴叫噙着一丝笑一意道:“他答应了善待你们,我自然得保证——你放心便是,大可不必为那些不愉快的旧事而担忧。总之呢,以后不会再有人赶你们走了。你也不用想那么许多,我这人一向付出不要回报,甘之如饴,这可如何是好。”
祝氏没再说什么,虽然恢复了安静内敛,不过脸上还是有一丝忐忑之色,:往自家院落迈出的脚步依然有些踌躇,仿佛是担心会有什么声音突然会喝止她一般。
梁三拉着女孩儿跟在后面。“九妹,你看,我要是和你娘站在一起,是不是说不出来的登对,好看,相映生辉?”
九妹一吐舌头,做呕吐状:“啊!”神情很是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