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她盛装而行,敲开那扇门时,门里的人愣怔许久。
一如往常的黑衣高帽,却涂了鲜红的唇,秀致峨眉描上黛青,溢了满身小女儿家的脂粉香。
这些年来,她第一次让自己有了色彩。
“圣巫……”
“不请我到屋里坐坐?”
肆风扬手,将她引进门里,她将门在身后掩住,而后在他身前摘了端庄高帽,一袭乌丝披散下来,垂至足踝。
看他错愕,杏眼里笑意泛出点点波澜:“你不喜欢看到这样的阿弥?”
肆风几乎是看着她从少女长成风姿琸约的年岁,自己也从青年到了而立,他比她年长许多,所以,他懂得将危险情感克制在危险边缘。但他知道,有些命数,早晚会来。
“你喜欢阿弥吧?”她缓步上前,环臂抱住了他,“如果喜欢,就抱一抱阿弥吧。”
他没拒绝,轻轻将她拥入怀里,一张脸在她头顶慢慢展出笑来,手指穿过那袭乌丝,顺着肩背缓缓滑下。
犹记得她刚来梵城时,那一头许久不曾梳洗过的发,蜘蛛网一般打了许多结。他怕下人弄疼她,便亲自沾了水一点点替她理顺……那时候,她还是那样小的一个小姑娘……
他总想起她扬着下巴说:你若敢强来,我便死给你看。
可那少年的一个拥抱,便叫她心甘情愿妥协,明明眼中裹满热泪却义正言辞要求他灭火救人……是从那时候起,他便习惯了心疼她吧。
“肆风,不要杀舒望,好不好?”怀里的人小心翼翼说。
他一点惊讶的模样都没有,指梳温柔,语气亦无怒意,“当初允你带他到梵城,也是为了留他在眼前,限制他的一举一动。可这些年,你帮他太多,让他的未来又有了希望,我一直在等你收手,你却并无回头之意,所以,我不得不杀他。”
她在朝野每一步棋局的用意,原来他都知道,那么她所遇到的明明暗暗的阻碍,也是来自他吧。
“真的、非杀不可吗?”
“非杀不可。”
他听到一声啜泣,胸口有湿意。
继而背心处绽开一眼眼桃瓣状的空洞,血喷溅而出,将她环在他身后的阔大袖袍染上纷纷洒洒的花色。她指间仍捏着咒术的手势,僵硬如死鸟枯骨。
有风自窗格吹进,乌丝纷乱飞扬,他一笑,抬手将她散落的发挽起,一手掂起冠帽替她将发束了进去,“沾上了血,会很难梳,到时候你该喊疼了。”
“肆风……”她不懂,他明明可以抵挡……
她虽莫名便得了一身灵力,但并不懂巫术,好像一个空怀深厚内力却使不出任何招数的武者。是他点滴教导,引她真正走上这威严尊位。
她的每一个咒法都来自他,却对这暗算束手就擒。
“为什么?为什么不躲开……”他明明可以。
“生死轮回是自然平衡之法,灵力不灭本就是以巫力达到的超常状态,几年前那场流星天火,本应带着数十条人命去修补这样的失衡,救下家奴村那些人,是违了先圣巫的本意,所以,我早算到今日的血光之灾,只是不知,你会以这样的方式送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