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怡之人?”柳锡冥心中怅然,心怡之人?她会心怡什么样的人?心怡之人中会有我吗?
苏青灵想起前世父母的婚姻,又想起四川汶川地震中的真情,心有感触,缓缓说道:“缘来而情生,缘去而情灭。我想找的,是能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相爱偕首共白头的心怡之人。即使天崩地裂,大厦将倾于前,也能与我不离不弃,若能如此,我就算为了他舍生而就死,也甘之如饴。”
此言一出,两人俱各自动容,心神恍然,静立不言。
直到下人来门前听候吩咐,才醒过神来。苏青灵冲柳锡冥淡淡一笑刚要告辞,柳锡冥突说道:“昨日龙浩天托我传话,约你今日午时到金玉楼中一聚。”
“三皇子?他约我做什么?”
柳锡冥微笑道:“和我原来约你山庄踏青时一样的心思。”
苏青灵了悟一笑:“我去准备一下,你先吃早饭吧,别饿坏了身子。”
柳锡冥看着她纤瘦的身影离去,百种滋味萦系心头:即使天崩地裂,大厦将倾于前,也不离不弃;就算为了他舍生而就死,也甘之如饴。青儿,这就是你要的爱吗?决绝的让人心痛,也让人至死不悔。青儿,我能得到你这样的爱吗?
苏青灵不会也不敢让三皇子来等她,所以巳时就与柳锡冥赶往金玉楼。当三皇子龙浩天从后门被隐密地引入到三楼的密室时,坐着饮茶的苏青灵施施然站起来行礼。
龙浩天大手一挥,算是受了礼,稳稳地坐在主座上扫视了这二人片刻才说道:“苏孝青,你知道本王叫你来的目的吗?”话语间,一种从上往下俯视的威压逼人心魄。
苏孝青直视着龙浩天从容答道:“草民不敢擅揣皇子之意,三殿下如果有什么要吩咐草民做的,草民自当尽力。”
龙浩天逼视着苏孝青缓缓说道:“如果我要你为我效力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三殿下要草民效力,草民自当悉听王令。”苏青灵面色恭敬,她当然不敢说不听令,在这里民岂能与官斗,何况是比官还大的皇子,钱财虽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二者皆可抛。既然三皇子瞄上了她,她就只有水来土淹了,唉,原来张爱玲说得并不对,人太早出名也是会有大麻烦的。
“哈哈哈哈,”龙浩天豪气一笑又顿然收住,“想不到孝青也是个爽快之人。本王在青凤城时曾听说过孝青乃天纵奇才,正想跟孝青请教一二。”
苏青灵淡淡说道:“三殿下身份尊贵,自不必经商。若是说起三殿下的家事,草民更不敢乱言。”自古皇权争斗,哪场不是流血遍地,苏青灵虽然很想学胡雪岩那样做个红顶商人,可是,牵涉到皇权一事,还是脑袋最要紧。
“三殿下出生皇室,家事即国事。青灵若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不必顾虑。”
听到柳锡冥温和的声音,苏青灵眼神一转又看向龙浩天。龙浩天微微点头:“无论你说什么,本王都恕你无罪!”
苏青灵心中长叹一声,要过这一关不得不摆出华夏五千年的皇权争斗的历史经验教训来,希望那些史官不会知道我是教唆犯,可是如今我不当教唆犯,就只会当死刑犯了。
嘴唇一抿,开口侃侃而谈:“草民听说吴越国的六位皇子中,大殿下天生病弱,已是多年卧床,四殿下沉迷金石,性喜书著,六殿下年不足十,还是一个稚童,五殿下与殿下是一母所生,精于刑案,无心王道。不知是否果真如此?”
龙浩天眼光一暗,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脸上不喜不怒:“不错,不知孝青对本王和二皇兄又作何评价呢?”
这些情报是苏青灵进驻云霄城后委托风唳陆续收集的,只为在王城经商能有个背景了解,比如那个来顺楼的后台就是二皇子。
自己与柳锡冥一起合建了金玉楼,还在金玉楼的一楼开了一块说书场,有时说书,有时请人弹唱,不乏会谈论些针贬时弊、借古喻今的事情,以金玉楼的知名度来看,这些事情还是很有些舆论导向作用的。
因此,目前为止,虽然柳锡冥看来是站在三皇子这边的,但是如果自己不站过来,三皇子还是不会放心的。
苏青灵不敢做那个让三皇子不放心的人,左右避不过,不如拉他来当庛阴的大树,说不定自己押对了这一场权斗的宝,那银子可就会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向自己涌来了,就算没押对宝,迟死也比现在死好些,何况说不定那里自己找着机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呢。
思及此,苏青灵豁了出来,出言再无顾忌:“孝青以为,皇上之所以尚未设立太子,是因为殿下和二皇子能力相当,一则在未可取决中,二则怕立一方而乱朝廷。朝廷乱而天下变,天下若变则黎民苦。既得殿下抬爱,孝青斗胆进言,望殿下为天下苍生计而思。(戴顶大帽子给你,总不能说你要是争不过二皇子,我和柳大哥都得完蛋吧;而且这样说起来,你跟你那个二哥暗中争斗的事也被我说得光明正大了,所谓师出有名也!)”
果然这番话一说,龙浩天脸色肃穆,与柳锡冥交换了个眼神后正色问道:“孝青以为我该如何为天下苍生计呢?”
苏青灵听他说话中用了“我”而不再是“本王”,知他被讲得入港,微微一笑,(虽心中得意)面上仍极其诚挚地说道:“殿下若与二皇子骨肉相残,必为你父皇所不乐见。孝青认为,当前殿下当修善自身,做到贤良孝悌,听闻殿下在吏部辅事,殿下当克己奉公,尊上恤下,做出政绩来,让群臣有目共睹,这是其一;
其二,拉拢朝廷重臣要松驰有度,不可显出结党之象,殿下目前还未立正妃,听闻右丞相花重山有一女花流苏,年方二八,且天姿国色,尚未婚配,殿下何不考虑立为正妃?而对其他的臣子,则要区别对待,或疏或近,但是无论疏近,均要让自己的能力让其无可置喙;
其三,殿下母妃既已鹤驾,殿下须常到皇后和皇上向来最宠的淑贵妃处请安,虽不用做到晨昏问省,但是一定要做到有需必应;
其四,凡是人都会有做错之事,殿下应盯紧二皇子行事,小错须隐忍不发,大事须一击中的,当然这一击要交给朝中与你俩立场无关的谏官来做;
其五,¨¨¨”
密室之中,苏青灵清脆的声音抑扬顿挫,一口气为龙浩天提出了八条计谋。龙、柳二人凝神听着,不时提出些疑问。
“何为拉拢朝廷重臣松驰有度?”
“孝青以为,不管任何朝廷,都存在三种臣子,一种是忠臣,一种是奸臣,还有一种是净臣。
忠奸之分,当局者迷而后世者清,但是不论是忠是奸都会因为各自利益结为一党而攻讦另一党,上位者可以借此调整朝廷各种势力的平衡,殿下也可以视人之性格而施以不同影响,或拉拢,或示好,或威压,或尊重。
而净臣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素无结党之虞,而血性方刚,遇大事可死谏君主。只要殿下心存社稷,净臣心中的忠义自会指引他认同殿下。”
“到父皇后妃处问省,有这必要吗?”
“虽说后宫不能参政,但是各种有形无形的影响还是存在的。有后妃们枕边吹风,皇上的心思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偏向的。
皇后与淑贵妃多年与皇上同床共枕,甚得圣宠,所以她们需要什么,殿下就应该送上什么。
喜珍宝的就送珍宝,喜奇花异草的就送奇花异草,喜美容佳品的就送美容佳品,好美男的就送美男......”
看到龙浩天和柳锡冥瞪大了眼睛,一副天方夜谭的神情,苏青灵忽觉失言,虽然武则天和太平公主那会儿是有人如此送的,但是顺口说出来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禁脸上一红,嘴中仍强辩道:“对后宫来言,有时美男计确实是好用的。”(何况你们两人也有施美男计的资本),这句话苏青灵还没敢说出来,不过柳锡冥倒是从她脸上的表情读了出来,忍不住尴尬地咳了一声。
龙浩天终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苏孝青的脑袋里是怎么想的,对后宫施美男计,那不是给自己父亲戴绿帽子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苏青灵呵呵一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什么样的手段什么样的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孝青认为,有时用上卑劣的手段,只要不违天和,最终得到了也毕竟是得到了。”
看到两人若有所悟的眼神,苏青灵突然觉得给他们灌输点厚黑学是不是影响了两人的人生导向,会不会毁了两大好青年。
不过想想这两人所处之地位,想来早就厚黑过了吧,只是没有如自己这般明白无畏地说出来。
龙浩天对苏青灵的话消化了半晌,突然赞同地点了点头:“孝青,你入仕如何?”苏青灵拨浪鼓似地摇了摇头:“我喜欢进帐大把的银子,要是当了官,既不敢弄权又不敢贪,上怕触犯国法刑律,下怕对不起黎民百姓,人生岂不无趣啊。”
龙浩天舒心笑道:“既然孝青爱财而欲取之有道,那就作我的幕后谋士吧。”凡人皆有弱点,既然苏青灵的弱点是爱财,那就好办,以自己的权势,控制他的财路那是轻而易举,自然也可以把他握于掌中!
苏青灵打蛇顺竿爬:“那孝青正有一事想请殿下帮忙。”当下把雪顶红苏酒作贡酒的想法说了出来。
龙浩天知是花丞相府那日所饮之酒,当即应允。又闲话一番,龙浩天先行离开。看着他一闪而逝的身影,苏青灵暗处舒了一口气,先前一番评政,可比MBA毕业答辩要难多了。
柳锡冥见龙浩天走远,转身无奈地对苏青灵说:“你..真不知道你脑袋里究竟想些什么,对后妃用美男计都亏你说得出......”
苏青灵一笑:“这一招又不是我凭空想的,是以前有人用过,而且蛮好用的。我这人只不过是实在,直接地把它说出来罢了。”
见柳锡冥眼中精光闪过,苏青灵不紧不慢地补充说:“不过别想对我用美男计,我可是对美男免疫的。”
柳锡冥大笑说:“我不擅用此计。我只是奇怪,你似乎对你站哪个阵营早有准备了?”
苏青灵嘻嘻一笑:“那是因为柳大哥站在这边阵营了啊,所谓前面乌龟爬坏路,后面乌龟当然跟着爬啦。”
柳锡冥好气又好笑:“难怪素素说你是无赖,为了骂我是乌龟,不惜连自己都搭上。”
苏青灵回道:“我又没有柳少庄主那么有名,哪敢跟你相提并论啊。不过,打住啦,今天我说得够多了,不想再跟你说了,我还答应一会儿陪素素去逛街呢,你慢慢忙着,我可先走啦。”说罢冲柳锡冥挥挥手,径自走了。
下午的阳光稍嫌炙热,连着凌波湖的沁园中湖水波光粼粼,湖面上莲叶田田,小荷含苞,习习凉风吹来,引人心旷神怡。
重重折折的曲廊上连接着一个个凉亭,只是此刻尚无人迹。沁园是右丞相花重山的私人产业,现在花重山的掌上明珠、云霄城的第一美女花流苏正在沁园中悠然乘凉,命令下人们不得入内。
莲叶深处的一个凉亭里,一名绝世美人正凭栏而坐,似在欣赏这一片初夏莲池风光,又似轻轻蹙眉。
一个白衣人影在莲叶上轻点足尖几起几纵就来到那名美人前,美人婷婷而立,嫣然一笑迎上去:“天哥哥。”
白衣男人温柔笑着轻搂过美人的柳腰,赫然竟是龙浩天。
早在一次宫宴上,龙浩天见到云霄第一美女花流苏,惊为天人,自是“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也终得到佳人的芳心暗许。
两人暗中几番相会,相思之情却越来越浓。
花流苏轻轻将头倚在心上人胸前,一丝娇红晕上芙蓉脸:“天哥哥,你怎么才来呀?”
龙浩天轻嗅着怀中可人儿的发香,脸上一丝迷醉:“流苏可是想我了?”
花流苏轻轻点头:“天哥哥,流苏想光明正大地跟你在一起。”如黄莺般的声音蕴满无限娇羞,说到后来已是愈来愈低,几不可闻。
龙浩天心中一动,捧过伏在胸前的芙蓉脸细细欣赏着,见美人眼波盈盈,脸色羞红欲低头避开,龙浩天低头猛地吻住那如樱桃般的檀口,一手紧紧搂住美人的纤腰,一手在她胸前恣意抚弄,良久方才从那迷人的红唇上松开。
花流苏娇喘吁吁,体若无骨,软软地倚在龙浩天身上。
龙浩天呼吸粗重,闭眼半晌才抑制住身体的冲动,又轻吻了下美人的香鬓,才低声道:“你放心,这几****就禀报我父皇,然后亲自跟你爹来提亲。”诚如苏青灵所言,这一步棋果然是必行,不早下手,迟恐生变。坐拥美人,展望江山,龙浩天觉得心中踌躇满志,一片豪情。
没过几日,雪顶红苏酒在一次宫宴上受到皇上嘉奖,被亲赐“人间仙酿”称号,钦定为贡酒,云霄城内唯一供应此酒的金玉楼生意更是火爆,每天人声鼎沸,几乎爆棚。
而酒楼内说得最多的就是龙浩天和花流苏亲得皇上恩准的亲事。这十余日来,龙浩天为下聘之事忙碌,柳锡冥带着苏辙一起去另一大城云雾城开设新的酒楼。
因生意极好,苏青灵每日上午都在金玉楼看账,下午就在外面忙碌,也不要白城靖和白素素陪同。
期间云言龙匆匆回来过一次,跟苏青灵照了一面,送给她两盒朗城的特产糕点就走了。
这一日,苏青灵一反往日没去金玉楼,而是带着白城靖和白素素出门,说去看一个地方。
马车迤逦行了约半个时辰,在飞云山脚下停下。
飞云山是云霄城内的一座名山,山上飞云寺香火极盛,山顶有一座飞来峰,一条窄只可行两人的青石路铺陈而上峰顶,峰顶之上风景极佳,三面云海翻腾,如临仙境,据说百年前曾有得道之人从此跃下,足踏祥云飞登仙去。
看到了飞云山脚,白素素仰头看着扶摇直上的青石台阶,苦脸道:“青灵,今天你不是叫我们一大早来烧香的吧?”
苏青灵神秘一笑,说道:“跟我来。”
往右一转走上一条岔道,行得百余步,在一处庄子门前停下,上前咣咣拍门,一名管家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显是早已侯着了,恭敬叫道:“苏公子,白公子,白小姐,你们来了,庄里已经打扫好了。”
白城靖凑到苏青灵耳边低声问:“是你新交的朋友吗?”
苏青灵得意一笑,指了指庄子大门门头的一块匾说道:“看清了,叫红叶山庄。”
然后大模大样地带着白家兄妹两人在庄内转了一圈,后院有一片地势斜缓向上,竟是飞云山脚的一部分,里面跟飞云山一样种满了枫树,从山涧引来的一条清溪穿过后院枫林,好一派清幽静雅的景象。
苏青灵指着旁边一大块空地说:“我打算在这里种上我喜欢的桃花,春天我们就可以尽情欣赏桃红枫绿,夏天有桃子吃,秋天可以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红枫,怎么样,好不好?”
白素素笑道:“小妖精,跟我们闷了半天葫芦,是你新买的庄邸啊。”
苏青灵笑着说:“不是我的。”从袖中取出一纸地契递给她说:“是你和哥哥的。”
白城靖诧异,看素素展开地契细看,果然署的是自己和妹妹的名字,疑惑地看着苏青灵,一时间竟问不出话来。
苏青灵上前哥们般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哥哥喜欢仗剑行侠江湖,终也要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今天起你就是红叶山庄的庄主,嘿嘿,名头响不响亮?素素,现在你有个红叶山庄庄主做哥哥,以后也可以找个好人家嫁哦。别怕养不起这个山庄,等柳大哥回来,我就和他签好协议,将云霄的金玉楼转到你们名下。”
白素素惊道:“为什么?那你呢?”
“我嘛,也不会吃亏的,雪顶红苏酒的酒钱你们还是要付给我的,何况我和柳大哥在云雾城马上就要新开张一家酒楼了。”
顿了顿,苏青灵继续大言不惭地说:“而且素素在本人的亲自调教下,已经可以独挡一面,做个酒楼老板绰绰有余了。至于原因嘛,以后你们就知道了,现在我得保密!”
说完苏青灵调皮一笑,原因,自己永远不会告诉他们的,那就是自己虽然站在了三皇子的阵营,但是无论福祸,必须为他们留一条后路,绝不能因为自己而连累了他们,他们幼时也吃过很多的苦,希望现在他们能过得幸福。
“不过,千万不要摆出痛哭流涕、感激涕零的样子哦,我脆弱的心脏会受不了的哦。你们干嘛这么深情脉脉地看着我啊?我有点毛骨悚然、寒毛倒竖的感觉......”
苏青灵嘻嘻哈哈、没个正经地说着,岔开了白城靖想继续追问的心思,“再去看看房间吧,看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一起再去购置。还有啊,一定要给我准备个最好的客房哦,不然......”苏青灵叽叽喳喳地挽着白素素往房间走去,白城靖立了半晌,终是跟了去。
几日后中午柳锡冥从云雾城赶了回来,留下大小两个掌柜在那儿负责开张后的后续事项,苏青灵听了会那边的情况后,就把自己决定把云霄城的金玉楼转赠给白城靖和白素素的事告知柳锡冥。
毕竟自己事前并没有跟柳锡冥沟通过,当下小心翼翼地说道:“以素素的能力处理酒楼事务已是绰绰有余,柳大哥你不会反对吧?我家的酒还是一样只供给金玉楼一家酒楼,而且保证价格不会有任何改变。”
柳锡冥沉吟了片刻说:“你是对龙浩天没信心吗?”
苏青灵微笑着说:“不是啊,我苏青灵是受人滴水之恩,必以涌泉相报。哥哥救了我一命,我只是些些报答而已。”
柳锡冥目光如炬,有些受伤地盯着苏青灵道:“你连我也要瞒吗?”
苏青灵心中一惊,垂下眼慢吞吞地说道:“并非没有信心,他本就是人中龙凤,何况有你助他,更是如虎添翼,只是有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所以,我自己牵涉此事也就罢了,何苦把没有干系的哥哥和素素牵涉进来呢?”
柳锡冥轻轻点了点头说:“你是听说了些什么吧。”
苏青灵脸色郑重:“风唳不是第一个就会给你汇报吗?皇上现在身体不适,二皇子最近动作加大。只是不知皇上不适到什么程度?”
正说着话,柳锡冥忽然跃身出门,在苏青灵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又跃回了她的面前,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龙浩天找我们,今晚亥时我们在金玉楼密室等他。”
苏青灵道:“那么晚?想是要避人耳目?”柳锡冥毕竟赶路辛苦,神情有些疲惫,点头道:“许是还要和他那些谋臣商议些事。我有些累了,先去洗浴了。”
苏青灵涎着脸拖住柳锡冥的手说:“柳大哥,你一会儿洗出来帮我在转赠文书上署个名好吗?”柳锡冥见她脸上殷切,不忍拒绝,点头应了。
过得一刻钟洗浴出来,苏青灵早已等在书房。柳锡冥接过她手中文书,看也不看就挥笔签了名字。
苏青灵奇道:“你怎么不看看里面的内容啊?”
柳锡冥掷了笔说道:“不必,我相信你。”
苏青灵顽心顿起,笑道:“早知道你不看内容,我就写张你的卖身契让你签名了。”
柳锡冥温和地笑着,神情中现出一丝疲倦。
苏青灵因心急,所以强拉他一回来就签名,看到他掩饰不住连日来赶路的劳累,心中颇有些过意不去,愧疚道:“你累了吧,在榻上睡会儿,我帮你按摩。”
当下服侍柳锡冥在榻上躺着,为他盖上薄毯,坐在他身边先按起头来。柳锡冥舒心微笑,闭目养神,感受着苏青灵的手不轻不重在头上各穴位按过,又垫在他背颈按着,只觉得浑身骨骸都轻松起来,渐渐迷糊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日薄西山,正觉得遍体轻快,忽觉右手边有异,侧脸看时,原是苏青灵跪坐在卧榻前的踏板上,侧着头伏在榻边也睡着了,两手兀自握着自己的右手,想是在按摩右手时她也忍不住睡着了。
柳锡冥轻轻坐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想把自己的右手抽出来,不想才一动苏青灵猛地惊醒,偏着睡的右脸上已经压出数道薄毯的折痕。
柳锡冥好笑道:“你睡觉流口水了。”
苏青灵懵懂中急伸手一抹嘴角,迷糊道:“没有啊,我睡觉不流口水的。”柳锡冥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苏青灵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耍了,嗔怒地站起身来欲走,不想跪坐得久了,双脚酸麻,甫一站起便掌握不了平衡,斜斜地往榻上跌去。
柳锡冥伸手将她接入怀中,笑道:“生气了?”
苏青灵怒哼了一声,欲挣开柳锡冥的胳膊,谁知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也没挣开,只得微微抬头怒视着柳锡冥的脸,咬着牙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不-生-气-!”
柳锡冥低低一笑,露出一排漂亮整齐的牙齿,柔声说道:“谢谢你给我按摩。”
似一拳打在了棉花里,刚才还张牙舞爪的苏青灵不由得愣住了,呆呆看着柳锡冥帅气而温柔的脸庞在自己眼前慢慢放大,然后眉间被轻轻印上一吻,然后脑袋被他搂紧倚在他胸前,头顶传来他带着磁性却压抑着的声音:“好些日子不见你了,我心里想你得紧,这些天每个夜里我都梦见你......”
苏青灵的脸轰的红了,一个成年男子每天夜里梦见自己,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纯洁的事,又羞又气扎实一拳打在柳锡冥的下颏,趁他牙齿相撞吃痛的当儿,突地挣了出去跑到门边站住,稍稍喘了口气,回首冲柳锡冥扬了扬拳头:“再对我用美男计,小心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话一说完,立马一溜烟地跑了,她可不会傻到让柳锡冥又来抓住。
柳锡冥捧着下巴又吃痛又失笑,晃神间眼看着苏青灵跑掉,想着自己也是二十四岁的成年男子了,却如未经人事的少男一般暗恋情怀,心中不禁又酸又甜,又带了几分惆怅。
待到吃晚饭的时间,苏青灵携着白素素的手边说边笑与白城靖一起走进了饭厅。
因为柳锡冥回来,所以今日的菜色很是丰盛。看到已然入座的柳锡冥,苏青灵示威地瞪了他一眼,挨着白素素坐下,让白家兄妹坐在柳锡冥的左右手。
白城靖先和柳锡冥寒暄了几句,然后依着苏青灵的意思说道:“柳兄,我兄妹二人多日来在你府上打扰,蒙你盛情相待,让我愧颜啊。这几****在飞云山下买了座红叶山庄,已定于后日吉时入住,还望柳兄赏脸来寒庄一聚。”
柳锡冥心疑是苏青灵暗中买的,暗忖不知苏青灵是不是也要搬过去住,当下直直地向她望去。
苏青灵瞟了他一眼,慢慢喝汤,佯作不知。
白城靖见状,嘴角涩笑道:“青灵要我们给她准备了间最好的客房,说是若有闲暇即来住下,权当度假。”
柳锡冥知道苏青灵暂不住过去,眼神一亮,对白城靖客气道:“城靖既有新居,后日我当亲临恭贺移徏之喜。”
白素素笑道:“哥哥,你们别说那么多了,快吃吧,看着菜都凉了。柳大哥又是远途归来,先吃了你们再聊吧。”
苏青灵满满挟了一筷子鲜笋炒肉,不紧不慢地说道:“素素,让他们说,反正这天气热,菜凉了正好让柳大哥多吃些降降火。”
素素直觉苏青灵话里有话,又不便问,偷偷瞄了柳锡冥一眼,见他目光炯炯看着苏青灵,当下悄悄移脚踩了苏青灵一下。
苏青灵诧异地抬头看到白素素使了个叫她看柳锡冥的眼色,才发觉柳锡冥正看着自己,于是急忙把一口笋子咽了说道:“怎么了,柳大哥?你是不是心痛今天的菜,要看得我吃不下这盘鲜笋炒肉才作罢?”
听她说得直接,白素素咯地呛了口饭,止不住咳起来,白城靖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红,一个女孩子对男子盯着自己作出这样的反应确实让他一时无措。
柳锡冥却嘴角上弯,心情愉快地说道:“吃饭,大家都快吃吧,省得一会儿凉了。”似是根本没听到苏青灵刚才的话一般;不错,这才是苏青灵本来的样子,所以,他很喜欢。
吃罢晚饭,苏青灵自回房休息,近夏昼长,夕阳虽已落下,天空却还持久地明亮着,映着一片如火般的晚霞,让人感觉到腾腾的热气从地接着天一样的笼来。
苏青灵去冲了个凉,洗掉了那一身焦人的热气,又开了门窗通风,因怕蚊虫,叫人搬了两盆夜来香放在书桌旁,这才自在的躺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得摇着,闭了眼睛养神。
夜色渐渐袭来,天边现出几颗稀疏的星星,月色却正清明,如玉一般轻轻洒在门外。
含着凉意的风将苏青灵从浅睡中拂醒,苏青灵依旧躺着不想动,向右微微侧头看到清风将桌上的书页哗哗吹起,忽有感触,忆起张先张三影的那首词来,口中不自觉喃喃念了出来:“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你心里很孤寂?”一个声音突然从左边传来,苏青灵吓得嗖得把脚蜷缩到躺椅上。
那声音似带了笑意:“别怕,是我。”黑影踱到了月光照到的亮处,原来是柳锡冥,正静静地看着她。
苏青灵站了起来,嗔道:“把我吓出心脏病来了看你怎么赔!”
柳锡冥异道:“心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