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子在手术后的第三天清晨醒了过来,不知道真是如何为说的老爷子身体好,还是医生掐的时间准。林老爷子一醒来就望着旁边的护士,嘴唇嗫嚅翕张着像是要说些什么,护士见他这样,便安慰了老爷子说他现在情况不稳定,还不能探视,另一边又通知了家属。
护士却在电话里说,林老爷子刚刚醒过来情况还不稳定,必须得过两天才能探视。
在医院留下电话号码的是林凡,林凡思忖着如果现在去见老爷子也不妥当,就叫护士过两天给他电话。
过了几天,林凡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却在早晨开例会的时候接到了护士的电话。林凡接到电话立马解散了例会,拿起手机外套就往医院奔,途中还给何为打了个电话,叫他立马去医院照顾老爷子。
在手机里翻找电话的时候,猛然却停在了叶月月的号码上。
叶月月三天前在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门口吻了他,然后落荒而逃。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消息,而林凡在医院里守了一天之后回去又开始忙于公司的事务,近来青林市的几个小企业隐隐有集结之势,似乎是要针对于林氏,而林氏的合作企业普华集团,也就是欧阳轩和何为那一边,又因为上边有欧阳啸天压着而无法动作。林凡隐约也是知道的,叶山河和欧阳啸天之间是有矛盾,但是具体他却是不怎么清楚。
不过他自己也对自己感到疑惑,明知道叶山河和欧阳啸天之间有龃龉,却还是选择帮助叶月月,并且与她签下了合约书。
开始自己确实只是想摆脱终日被老爷子担心还有何为介绍的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好让自己能够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林氏上,先稳住自己继承人的位置,再去想这些男女之事。
原来父亲也是这么告诉他的,男人先不成一番大事业,如何能够成家。他一直这么认同父亲的想法,婚姻的幸福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的,男人应该先能保障家人的物质满足,才能让自己和妻儿们一起成就精神上的满足。
但是现在,一切都乱套了,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受,他只知道从那天开始他满脑子似乎都是叶月月那时候的笑容和那个带着温暖意味的亲吻。
他知道在林老爷子这么危急的时候不该去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他是头一次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思维,这样的感受很惶恐,但想起那些事情的时候他又着迷,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到了现在他也指不出多少叶月月的优点,甚至总想起来的是她小时候盛气凌人的样子,还有魏薇对她的评价和分析,但他就是没有办法。
林凡头一次遇见这样无奈的事情。
他并不是没有恋爱过,他曾经尝试过和何为介绍的女孩子交往,不同类型不同风格的。但所有的恋爱在确定了关系之后没多久,最终都会宣告失败。其实每次都是女孩子首先提出来分手,女孩子总是对他说,“我觉得我不是在恋爱,我只是在和你约会的一位女士,你很周到,很体贴,甚至令我很心动。但这不是恋爱,林凡,我觉得你更像是在完成一场应酬。”
当时的林凡不懂,但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不过他并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如今林老爷子病情恶化得这么严重,随时都有撒手人寰的可能,而林凡,作为寄托了林老爷子毕生期望的人居然还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样的他让自己厌恶异常。
他皱了皱眉,手握着方向盘紧盯着前方,手机还是握在手上,屏幕上的通讯录依旧停留在叶月月的号码那一栏。
林凡在一个红绿灯前踩下了刹车,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叶月月的号码。
没响几声,叶月月就把电话接了起来,说话却是很小声:“林凡?我在医院呢。”
“你在医院了?”林凡有些惊讶,没想到叶月月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赶了过去,“老爷子现在怎么样了,情况还好吗?”
“嗯,今天本来是轮到我守班的,我来的时候林大伯刚刚醒过来。”叶月月似乎走到了病房外面的走廊上,听筒里传来轻微的风声,“林大伯情况还好,我叫医生来看过了,说林大伯恢复速度异常地快,可能是平时锻炼得不错,但是让我们注意不要让他运动过量了。”顿了一会儿,叶月月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了一句,“对了,林大伯醒来就在那儿说话,不过因为带着呼吸机,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医生说如果今天状态稳下来了能够拆呼吸机,但是输氧还是要继续……不过林大伯似乎很急切地要告诉我们什么,所以,还是要等你过来一起做决定。”
“嗯,好吧,”绿灯亮了,林凡驱车前进,对着电话说,“我正在路上,何为在里面了吗?”
“嗯,在的,”叶月月低声应了,又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你开车的吧?……嗯……一路小心,要注意安全。”
林凡愣了一愣,原来的叶月月可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女孩子,不知怎么地心底又升起一股暖意,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来,应声道:“嗯,我会的,你好好照顾老爷子,我马上到。”
青林市人民医院。
多日来的阴霾天气终于被阳光冲破,似乎是为了庆祝林老爷子醒过来似的,日光灿烂明媚,笼罩着这个城市这家医院,带着消毒水味儿的瓷砖都明晃晃地像是要炫耀。从窗外吹过来丝丝缕缕的凉风,却不觉得寒冷,叶月月觉得喜欢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只要对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自己的世界明朗而灿烂起来。
这边叶月月第一次听到林凡如此温柔地说话,心里禁不住小鹿乱撞起来,连再见都没有说一声就挂了电话,从耳根升腾起来的红晕惹得她一脸通红,她垂着脑袋捂着脸,而何为站在她身前笑嘻嘻地望着她。
“啊……丢死人了……”叶月月捂着自己的脸小声地说,过了一会儿她抬起脸,迎面而来的就是何为那一张笑得幸灾乐祸的脸,她不禁皱起小眉,瞪起眼睛抬手就给了何为一个爆栗,此时的叶月月当初小公主的气势尽显,“讨厌,看什么看!看我丢人很好玩儿吗!”
“哎哟喂……”何为捂着额头佯装疼痛,那一张俊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忍笑,“噗……不过叶月月,之前我可从来都想不到你也会——”刻意拖长了音调,何为抬手作势就是一副娇羞小娘子的模样,还装模作样地摆起了娘娘腔的兰花指,捏着嗓子学做那戏子的声调,却是一把好听的声线,“哎呀,奴家真真羞煞人也——”
“去你的!”叶月月见到这幅场景却不知道该怒还是该笑,抬手拍下何为的兰花指,一张小脸做出嗔怒的表情,“我哪儿有像你这么娘,还唱戏呢,要不要我给你买一套戏服过来唱全场啊?”
“可以啊。”何为轻飘飘应下了,仰起脸一副自己是戏霸的模样得意嚣张又欠扁,“只要你能弄得来梅家老爷子的贵妃戏服,就是让我唱他三天三夜不歇气儿我都心甘情愿。”说完又捏起了兰花指唱了一把戏腔,“为吾伯乐,小可愿毁琴相与——”
“得了吧,”叶月月摆摆手,一副你又能怎么样的态度,“就你那水平,你也就能嚎俩嗓子勾引勾引天真不懂事的小姑娘。”
何为忽然静下来看着叶月月,过一会儿又笑起来,抬手使劲儿揉了一把叶月月的头发:“小姑娘不错嘛,还学会贫嘴了,比头次见到的时候开朗多了,”一边说着还一边自鸣得意地点点头,好像叶月月的变化都是他的功劳一样,“嗯,有进步,有进步,为师甚是欣慰啊。”
“去你的。”叶月月佯装没好气地拍开何为的手,却也知道他对自己的变化确实影响很大。何为确实是个很神奇的存在,有他的地方总缺不了笑声,而他身边的人都是如此真性情的帮助他,虽说欧阳轩和林凡都是些叱咤商场的人,但是总是真心实意地对他,不带半点掺假的心思。这样叶月月觉得很奇妙,这样一个人物,究竟是该多深不可测呢。
可是直到真正接触到何为才知道,何为这个人,是在拿真心换真心。有句俗语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何为本身就是个真实而坦率的人,虽然有时避免不了一些小心思小心机,但本性都是好的,跟他交往不需要带着隔阂和偏见,连警惕都不用,他似乎就是抛下了一切附加值来和你做朋友,一切都是率性而为。
不过这样的人,最是容易伤人,而且他伤人的时候,大多都不自知。
叶月月虽然这样的欣赏何为,但也仅仅只是愿意和他做朋友,做知己,甚至可以当做一个患难与共的兄弟。但作为一个女人,她很清楚不能对何为动心,如果动了心,便是注定要伤心的。
更何况——更何况……叶月月的脑海里又浮现起林凡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心里分明闪过一阵悸动。
何为和她在一起时更多地是说起林凡,也许是刻意为之,但是叶月月也理解何为希望自己的好兄弟尽快找到适合自己的伴侣。而她自己也很庆幸,得到了林家老爷子和林凡兄弟的认可,不然她对于林凡的喜欢,就要多上很多坎坷了。
何为说,林凡其实是个生活上的白痴,如果家里没有佣人的话,相信他连洗衣机洗多少件衣服该放多少水都不知道,他有很多很多缺点,工作狂,生活机械化,两点一线。假如何为不去拖着他玩儿的话,可能他从来不知道酒吧这玩意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不过这样也好,叶月月想,如果他们俩在一起的话,至少不用担心林凡会出轨。
几天前在医院里,听到林凡难得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叶月月就这样坚信。林凡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只要组成了家庭,她相信林凡一定不会轻易地拆散这个家。这也是自己的父亲所期望的,找一个负责任的人,渡过这平凡却又波澜起伏的一生。
叶月月想,她已经没有办法更多地帮助父亲,所以她要完成父亲的希望,父亲的期待——那就是自己的幸福。
她是喜欢林凡的,不,甚至是爱——她知道,她爱林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