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军那边的架势也是愈发的危急,右手黄泉刀被套索制住,稍稍动一下就有可能伤及体肤,两人相隔距离又远,夜枭左手空空,虽然是攻击不过来,可皇甫千军也是一样的攻击不过去。
虽然表面上来看是两人持平,但是林帆澈几人心里都清楚,只要动用真气,皇甫千军就随时都有被冰魄心法反噬的可能,这一场决斗拖得时间越长,就越对千军不利。她张了张嘴,想叫余文祥去助上千军一臂之力,眼角余光却发现余文祥一人既要保护她,又要负伤与黑衣人相对,就算现在这种情况下也是勉强支撑,叫他去帮忙,也太强人所难了些。
“好,好,好!”皇甫千军突然微微一笑,连续说了三个好字,手腕猛的一抖发了狠,月白色长袖扬起,全身内力突然全数运转直直将套索震落开来,脚下逍遥步法轻点,几乎是一眨眼间就已经到了夜枭面前,双刀直取那一片雪白咽喉而去。
夜枭面不改色,松香色套索瞬间卷回,化作无数个小圈,直直奔着皇甫千军而去,皇甫千军步法轻移刀锋却不变,刀锋逼到夜枭面前一寸时却变了颜色。
夜枭却是阴冷冷一笑,手中套索紧紧一扯,身边几颗大树相继倒下。
一线阳光落到皇甫千军瞳孔中,皇甫千军脸色大变,不由笔直向后退去:“分头行动,山下见!”他沉声道,身形几转向树荫中躲去。
夜枭口中咯咯笑了几声,看也不看林帆澈等人一眼便直直的追了过去,其间手中绳索回转,所至之处不停有树木轰轰倒下。
“千军!”林帆澈惊叫道,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就要追上去。见此状余文祥咬牙,右手流星锤奋力击碎一人头骨后就伸手向林帆澈抓去,却被林帆澈推开,“那阳光伤了千军的眼睛——”
话说到这里她也突然醒悟过来,心下明了当今处境的她也暗叫一声不好,回首想退回余文祥的保护圈中时恰好看见一只手向自己击来,笔直,毫无花哨却是直奔胸口。
恍惚之间,眼前已是一片黑色,鲜红的血液从口中喷出,染红了她雪白的长裙。
却是毫发无伤。
“文祥……”林帆澈扶住余文祥的肩膀,声音已经带了颤音,“你——”
“我无妨。”余文祥很随意的抹了一下唇角的血液,安慰的向林帆澈一笑,那个刚刚出手偷袭林帆澈的人已经在击出一掌后便被自己的流星锤当胸穿过,现在那边还能战斗的只有五人,全力出手的话,应该还能支撑到最后。
流星锤再度舞起,这一招“青梅怀袖”不到最后他是不会轻易使出的,其势刚劲无比却是手下刻不能缓。及到舞罢,对自己的身体与内力也是一大损伤,可如今不用这一招,恐怕就无法保全林帆澈。
脚下步法放缓了起来,流星双锤挥卷扬点,力有千钧,舞到疾处势如狂风暴雨,竟将剩余五人团团笼在其中,避无可避。
血与碎骨片片溅射开来的同时,一口鲜血也是喷了出来。
“文祥!”林帆澈惊叫,伸手去扶余文祥软下的身子。流星双锤悄然从手中滑落,余文祥原本英俊坚毅的面孔上一片死灰之色,唇角鲜红触目惊心。
皇甫千军眼睛被阳光刺伤下落不明,余文祥外伤片片心脉皆损急需修养,三人之间,只有林帆澈连头发丝都没有损伤一毫,虽是武功尽失。
望着眼前的一地残败尸首与模糊血肉,还有此刻倒在自己怀中的余文祥,再想到与夜枭一起消失,至今情况不明的心上人,林帆澈肩膀颤动,不由哭了起来。
说到底,在是浮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护法之前,在成为玉壶冰掌门人之前,她也只不过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女子罢了。
她也会受伤,也会懦弱,也会担惊受怕也会痛不欲生。
轻声的啜泣了不到一个字的时间,林帆澈抹干了眼泪。
她清楚现在并不是哭得时候,万一皇甫千军胜利一切好办,可是万一回来的是夜枭呢?
她不敢去想,但是她不得不去想。
已经没有时间留给她痛苦,浮影从小的教育便是,想要活下去,便不得不坚强。
银针流转,须臾之间深入余文祥几处大穴,将一颗浮影特制的护心丹送入余文祥口中,林帆澈不再犹豫,双手飞快施展起针术来。不过片刻,余文祥动了动身子,竟悠悠砖醒起来,面色也红润了不少。
“文祥。”对此林帆澈并无一丝惊讶,刚才那颗碧绿莹莹的护心丹虽然能激发人身体内最后一丝潜能,却只有二十四个时辰的药效,在这段时间内若不能破解难关并且得到完好的治疗,二十四个时辰之后必死无疑。这是给所有浮影的一个机会,也是对他们实力的一次考验。
虽然这一次,将要用在一个不是浮影的人身上。
“你——”余文祥刚开口,就被林帆澈打断,“文祥,现在千军……还不知道在哪里。他临走的时候对我们说山下见,但是你目前伤势危险,要我说咱们今晚就先在那个什么伏魔寺里面借宿一宿,待你伤势好转之后,明天早上再下山去与千军碰面如何?”
“这样皇甫阁主——”余文祥略略皱眉。
“他会理解的。”林帆澈咬牙,余文祥现在完全是强弩之末,晚一分得不到治疗,对身体的伤害就加深一分。更何况方圆十里内唯一的浮影只有伏魔寺住持广寂一人,此刻也只能到那里去找广寂显示身份,再叫他派人去寻找千军了——余文祥是义父派给她的人,是她得力的手下和朋友,无论如何,她也要保住余文祥的命。
而皇甫千军……扶着余文祥上了自己的霜步,林帆澈咬牙,她相信以千军的能力,应该不会有事情。万一真的有了万一,玄溟教少教主如何?浮影左护法又如何?她会不惜一切代价,让整个苗疆与夜家为千军陪葬……也为自己陪葬。
眸中一寒,林帆澈心意已决,打马便向伏魔寺狂奔而去。
纵使是一路狂奔,也是日暮之时才到了伏魔寺,扶余文祥下马,林帆澈伸手轻敲庙门。
大约过了一顿茶时间,里面才出了个和尚慢慢悠悠开了门,一见门外两人便合掌道:“不知两位施主有何贵干?”
“广寂大师。”那和尚一身的主持袈裟惹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是广寂亲自来开门,可此时也顾不了那许多了,林帆澈双掌合十,微微一躬身道,“小女子与同伴在林中路过时为恶人拦截,侥幸逃脱却已是身负重伤,希望能够借贵寺地方,歇息一宿。”
“姬掌门又何必自谦。”抬头细细打量了林帆澈一番,广寂三角眉微挑,一双垂眼似笑非笑道,“江湖上谁不知巾帼冰心姬芷沁大名?若是姬冰心前来,小庙自是一万个愿意的……只是不知姬冰心身边这位,又是何人?”
“广寂大师过奖了。”广寂身为正组浮影,知道她的名字虽属正常,可是他这态度却让林帆澈不觉心惊,“既然是姬某身边之人,自然是玉壶冰中忍。”
“噢?可是听说姬掌门身边的,除了玉壶冰中人还有皇甫阁主。”广寂虽然低头,话确实冷硬如铁,“若是如此姬掌门还是独自进来吧,小寺不收邪道中人。”
“皇甫千军他不是邪道中人!”林帆澈急道,“更何况——”
“小寺为伏魔而建,只要不是正派,无论邪教还是亦正亦邪,都不能踏入小寺一步。”打断林帆澈的话,广寂强硬道,“姬冰心普度众生为天下所敬仰,还请进来休整一番……至于那位施主,山下有的是人家。”
“你没看见他已经身负重伤了嘛!”林帆澈气急,根本没有心思多做思考,“佛是为救人而来还是为弑人而来?你口中的伏魔屠妖为的又是什么,难道不是为了苍生平安嘛!”
“正是为了天下苍生平安,老衲才不能放这位施主进来。”广寂坚持道,“魔就是魔,永远也成不了好人。”
“大师,你可真清楚我是谁?”突然抢在林帆澈之前开口,余文祥死死盯着广寂,声音嘶哑憔悴几乎完全辨认不清。
“你的身子——”惊于余文祥的憔悴与药效的提前,林帆澈不由脸色发白,“广寂——”
“两位施主莫要以势压人,老衲又岂不知至臻阁、玉壶冰、炽北马场与玄溟教任是哪个,都不是老衲能得罪得了的。更清楚不是魔教里面就没有好人,就像不是正派里面就没有坏人,也许这数目还不少,但是毕竟是非我族类。我佛慈悲,如果说老衲多除去一些邪教中人,那么相应的,大家的生命也就多一些保障,所以,有些时候,情非得已,为了大家着想,老衲必须这么做。”
“好一个能言善辩的和尚!”猛的一震袖,林帆澈冷笑道,“说的没错,我们这些江湖正派啊,虽然号称以理服人号称大公无私,可是,仅仅因为非我族类,仅仅因为这样一个可笑的,莫须有的理由,真正的是非对错就已经不重要了嘛!”
“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广寂缓步转身,不理会两人就往里面走去,口中淡淡道,“还请姬施主独自前来,不要难为老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