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壶冰开张声势惊人。不过一个上午,六大势力主事人居然一个都没有落下的过来了,江湖上各个前来祝贺的小门派更是多如过江之鲫。一个才兴起一年多的医馆能发展的如此地步,真是不能不使人感慨羡慕。
正当厅堂之上杯盏相推,茶酒正酣时,门外一阵喧哗传来,林帆澈皱了皱眉刚想吩咐盛寿下去查看,却见龙成飞从门外匆匆抱拳上前:“玄溟教教主沈战来访。”
“请进。”微微一愣,林帆澈神色变幻,一双桃花眼缓缓扫过六大势力主事人,沉默片刻方开口道,“他日沈教主曾认我为义女,若是他今日只以父女名义前来,我姬芷沁自然扫席而待。”
“我义女果然言而有信之人。”话音刚落,只听有人呵呵笑道,抬起眼来看向门口,那人一身红衣锦袍雍容至极,不是沈战又是哪个,“老夫纵使是跟整个中原武林作对,在玉壶冰在的地方亦愿退避。今日老夫既为玉壶冰而来,自是只以沈战身份自居。”
“魔教之徒,人人得而诛之,又有何自居可论!”猛的站起身来,樊歆冷笑道,“沈战,上一次武林大会是我们疏忽才放过了你,这一次——”
“樊庄主。”林帆澈最不想在千军面前顶撞的也不过就是樊歆与普信二人,然而此时形势逼得她不得不开口相劝,“今天是玉壶冰正式成门立派的日子,还请樊庄主不要在这里争持。”
“今天是玉壶冰正式成立的日子,再在今天一举歼灭魔教教主,岂不是大快人心?”樊歆戎装玉立,双眉入鬓,一身傲骨正气凌然,“姬掌门,难道你忘了正是他逼得你母亲落崖的嘛?”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眉目微垂,林帆澈淡淡而道,“正派如何,魔教又如何?我这玉壶冰里只有救治,见不得杀戮!”
“你!”指着林帆澈,樊歆咬牙切齿,“枉我尊称你一声姬掌门,你这个认贼作父的女人!”
“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既然沈施主今日不是为了杀戮而来,樊施主便放他一马又如何?”一声佛号之后,普信缓缓起身合掌而道。
“既然我佛慈悲,那么要阿鼻地狱又有何用?”樊歆冷笑,“大师就不要再说了,今日我必与那魔头一决死战!”
“你欲见血,我却不愿我女儿为难。”淡淡一笑挥袍化解樊歆攻来的招式,沈战脚尖轻轻一点身形远远拔开了去,“樊庄主,后会有期了。”
樊歆一跺脚便想追上去,却被坐在香如故身边的南宫洛云拦住:“樊庄主,到此为止吧。”
“你们都是这么想?”冷笑一声,樊歆回过头来,目光徐徐环视着其余几大掌门,“你们都认为该饶了沈战?”
“风环不会希望这种事情发生的。”炽北马场场主厉风行淡道,“我也不希望玉壶冰的宴席上染血。”
“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微微一笑,武当掌门玉虚子也淡然道,“是谓行无行;攘无臂;扔无敌;执无兵。”
至臻阁阁主一言不发,他目光平静看着四座,却又仿佛谁都没有看着。
“我想,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深深吸了一口气,林帆澈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芷沁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单语娴,代我陪几位掌门用宴。”
缓步走出正堂,阳光下,相思木匾额上面,“大医精诚”四个字墨迹犹新,淋漓的仿佛讽刺。
我们的一切痛苦,基本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一种愤怒。
为什么,千军……站在自己的房间里,林帆澈微微而笑,笑的泪流满面,在他面前,你就连为我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嘛?
我可以在整个天下人前宣布我爱你,宣布你对我来说是无可取代的。可是,纵使是这样,你宁可让我一个人面对所有的尴尬和嘲笑,也是一句话不会为我而说的是嘛?
哪怕一句对不起。
纵使你我私下能如此调笑如此温柔,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在他面前,你还是不会承认我对你来说是重要的对嘛?玩笑可以,搭救可以,只是你永远都不可能,在众人面前,在他面前为我说一句话。
既然如此,那些私下的温存与给予,又显得多么可笑!
皇甫千军,没有任何追随与温柔是理所当然的。你却一直都没有意识到你在挥霍的究竟是什么。
不爱我不是你的错,但是你不该随意的将我对你的爱拿去辜负。
这个世界上最伤人的从来不是敌人给你的伤害,而是你爱的人在你受伤时保持沉默。
没错,我是浮影左护法,我坚决我强悍我冷血,我极少向你倾诉更少从你那里索取安慰,可是,我也是人啊,我也是会累的啊……我并不麻烦,很多时候我并不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只是这样做会让我感到很累……我只是想要一个人,他可以完全帮不上我,可以根本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那样做,只要他肯对我说:“没关系,还有我在你身边。”
我只是需要有那么一个人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啊,千军……而我希望,那个人会是你。
“我都说了,千军绝非可以付托之人。”背后一个浅浅淡淡的声音传过来,话语中惋惜之意不绝,“他都不愿意在众人面前为你说一句话,证明哪怕他不爱你,也是一个值得你动用一切去追逐的男人。可你怎么就是这样的执迷不悟。”
“爹爹……”一句话噎在了喉中,就再也说不出来。哽咽良久,林帆澈才抬起头,勉强对沈战笑道,“既然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便是跪着我也要将它走完。”
“我就知道劝不了你。”叹息着摇头,沈战招了招手,身后轻飘飘落下一位弱冠少年,“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强求什么,这是我玄溟教长老余波烟的幺子余文祥,他自小就苦修医术武功,更从未以魔教的身份踏足江湖。我想,将他留给你,对你也有很大帮助。”
“这……”林帆澈皱眉,倒不是说让他玉壶冰有什么问题,只是若真让此人跟在自己左右,那浮影的秘密还不都被他看了去?
“你放心,既然是给你的人了,从今以后他便跟魔教断绝关系。”看出了林帆澈的为难,沈战笑道,“此人你打得杀得,哪怕没有原因也无所谓。我是无权,也不会再去管他的了……我只是担心你纵使有炽北马场在身后保护,毕竟也是一介女流。行走江湖,实在是有太多的不方便之处。”
“请姬掌门放心。”那余文祥倒也干脆,直接抱臂而道,“属下誓死追随姬掌门。”
“叫我芷沁吧……从今天起,你就是玉壶冰的余副掌门了。”点点头,林帆澈应道,倒不是她想应,只是她清楚若是不应沈战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至少明着收下要比暗中派人好的多。
“沁儿,你答应了?”没想到芷沁会这么快答应,沈战一脸喜色。
“既然是爹爹的话,姬芷沁又怎敢不从?”低低的笑了起来,林帆澈敛眉,一脸温柔无害的样子。
“沁儿……”看着眼前自己义女这静若秋水小家碧玉的样子,沈战不由得苦笑,鹰立如睡,虎行如病。眼前这娇羞温雅的少女,哪里有一点像朱宇极口中那深得千帆宠信,叱咤刑组巾帼不让须眉的左护法心腹侍女姬芷沁!
深深的叹了口气,沈战闭上眼睛:“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右护法有请。”子时已过,林帆澈的床前多了一道轻轻的人影。
“怎么派了你来。”将双针纳入袖中,林帆澈从床上坐起来,对梅疏影笑道,“你可是我的正组副组长,还为他做这种跑腿的事情。”
“我来请的可是浮影左护法甚至首领的心腹。”吐了吐舌头,梅疏影笑着回答,“你今天舌战樊歆,还真的是痛快。”
“那可是你大哥好不好。”无奈的披上外衣,林帆澈摇头,“马上就要嫁入樊家了,你这丫头心居然还能向着外人啊。”
“樊歆那人性格明明恶劣爱玩的很,却又非要在众人面前摆那道貌岸然的君子样,很早以前就让我看不惯了!”梅疏影挥手道,“只不过那皇甫千军不肯为你说话,你就不要他为你说话了?这未免也太弱了些吧。”
“如果他真的看重我的话,就是不用我要求他也会说了……面子有什么用处,逼他做出的决定难道就是他真心的?”闭上眼睛,林帆澈显然是不想多说的样子,“我在等他什么时候,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也会主动站出来,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他是在乎我的……右护法要我去哪里见他?”
“江月楼。”见林帆澈问起正事,梅疏影也敛了笑容,恭恭敬敬的垂手道,“他在江月楼的二楼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