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思念,无法表白。
因为栾缎知道表白的结果便是失去,公子怅晚不爱任何人,他只是按着道理去对任何人罢了。
然而只有那一个女孩子,公子怅晚不爱她,却超出了道理去对她,容忍她在自己身边笑闹,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误。
甚至当看见她的时候,公子怅晚的眼中都不止是一视同仁的温柔,而多了些人类的情感,比如说宠溺,比如说关心。
在浮影里面,跟独孤怅晚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人不止有她一个,可是能让独孤怅晚另眼相看的只有一个,能够在浮影肆意妄为而不用承担任何后果的也只有那么一个。
晚间怅晚的话,她没有听全,但是她明白姬芷沁在怅晚心中的重要性。
她在刑组大开杀戒,独孤怅晚容忍她;她要离开刑组,独孤怅晚袒护她;就算现在独孤怅晚想要杀她,也是因为她先背离了他而已。
怅晚咯血怅晚积劳怅晚黑发如雪,哪一样不是因为她?
为什么?凭什么!
栾缎承认自己是在嫉妒,狠狠的嫉妒那个女孩子——姬芷沁。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缓步走进房间,南宫洛云已经离去,只剩下独孤怅晚一个人,倦倦的倚在床上,斑驳的长发披散在枕边,长长的睫毛落在苍白的脸上,分外的好看。
“公子?”她低唤。
独孤怅晚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平静的呼吸着。
情知是他太累了,栾缎轻轻拉起被子为怅晚盖上,纵使是在睡梦中,独孤怅晚那眉心还是疲倦的攥着,看着简直让人心疼。
咬了咬嘴唇,栾缎深深的凝视着怅晚,终于低下头去,在那微紫色的唇上略碰了一下。
心跳声在耳中撞击,她慌乱的抬起头来,双颊已经红如公子怅晚眉心那一点朱砂。
公子怅晚没有醒。
略略的舒了一口气,却是再也无法在这房间里呆下去了,栾缎捂着唇,惶然无措的逃出了房间。
长长的睫毛微动,纤细苍白的手指上移触住了自己的嘴唇,独孤怅晚睁开眼睛来,微微叹息。
然而,那漆黑的瞳仁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南宫洛云要来玉壶冰了!
袁舞醉的信鸽带来了这个消息,整个玉壶冰顿时忙碌起来——南宫洛云可是岐黄谷谷主,此次来访不能不说是关系到玉壶冰以后的发展问题,自然要尽心尽力。
玉壶冰在与不在其实对林帆澈来说是无所谓的,现在她跟皇甫千军已经坦诚相对,自然不在乎是否有一个地方可以遮掩身份,但是鉴于香如故暗慕南宫洛云许久,她也不得不打起十分精神来迎接南宫洛云。
与千军的关系还是那样舒舒缓缓的发展,虽然说不是很亲密却是每日必能见上一两次。九月将末,在皇甫千军终于逐出第三个男宠的时候,南宫洛云终于到了玉壶冰。
这次来玉壶冰南宫洛云带上了自己的大弟子吴渊,而留下自己的半子沈砺在谷内主掌事务,这一举动也明显的表示了下一任谷主非沈砺莫属。
“师傅。”将南宫洛云让到主座奉茶,林帆澈见香如故把自己藏在一角站着不肯说话,只好上前,“师傅初到无锡,就让如故伴师傅一起游玩如何?”
“于是你好跟你的情郎双飞去?”美目微挑,南宫洛云瞪了林帆澈一眼,“姬芷沁,你才是这玉壶冰真正的主事吧?”
“师傅这是哪里说话。”林帆澈苦笑道,“师傅何必拼着自己的艳福不要,非要留着芷沁呢?”
南宫洛云一愣,目光缓缓落到一边的香如故身上,体丰骨弱的粉衣少女早已是绯红了脸,低着头不敢迎接自己的目光,他固然听到过沈砺提起香如故的感情,却也是以为如故只不过是一时迷惑罢了,却没想到如故的真情并不亚于芷沁,只不过是羞于启齿。
“我年岁已高……”不是说讨厌这个小弟子,只是这是事实,自己的两子一女皆年长于如故,自己就算再轻浮多情也不该招惹她。
林帆澈不语,只是揽着如故冷笑,连南宫洛云自己都觉得自己找的借口实在是脆弱的不堪一击,踟蹰了半天才开口:“你们这有什么上好的玉店?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这怎么行,师傅年岁已高。”最后一次用目光询问如故见她摇头后,林帆澈才讥讽一般的说,“今晚先做休息,明日就由我陪师傅去吧。”
说是先做休息,可是今夜注定不能休息。
玉壶冰的第二层并不大,除去储药室之外只有几间空屋,从至臻阁回来之后,林帆澈并不多说什么,直接将南宫洛云和吴渊引入其中一间。
香如故和袁舞醉正安安静静的坐在里面,见到三人进入后脸上并无惊色,显然是已经预计到了的。
林帆澈不语,直接走到香如故身后握紧她的手,柔软的手指虽然没有颤抖,但是依然能从上面感到主人的惶恐与不安,林帆澈清楚,如故现在将要面对的危机,绝对不亚于当年她与千军所要面对的。
“姬芷沁。”注视着三人良久,南宫洛云首先忍不住开了口,长长的睫毛动也不动一下,“浮影正组组长姬芷沁,我说的对嘛?”
注意到香如故松了口气,林帆澈的脸上浮现一丝无奈的笑容:“师傅您明察秋毫,又何必来问我?”
“哼!”虽然说是满面带笑,南宫洛云的声音却越发的冰寒,“事到如今你也不用装了,我若真是明察秋毫还能让你们潜伏在我身边这么多年?”
“所以师傅趁这次玉壶冰建立之际,将我们都赶了出来。”假作了然的点了点头,林帆澈笑道,“既然如此,师傅为何又回头找我们?”
“好!”语塞片刻,南宫洛云突然大笑出声来,“连至臻阁阁主与你的夫妻情分你都没有顾过,我又如何能指望你顾及师傅情意——姬芷沁,朝廷已经监管我岐黄谷良久,你我也算的上一家人,那么你我就坐下来谈一笔生意如何?”
“师傅你错了,至臻阁阁主与我只是纯洁的男女关系。”提及皇甫千军,林帆澈立即一脸的冰寒,“绝非师傅您想象的那样。”
“都男女关系了还有何纯洁可言。”微微冷笑,南宫洛云就坐,“其实我要的也不多,而且这件事对你们浮影也有好处,李玉泷在岐黄谷的主使人乃是左逢源左长老……”
“左长老想必管了些他不该管的事情。”强迫自己无视前一句话,林帆澈笑道,“只不过浮影叛徒李玉泷已经捉拿归案,浮影又何必去管岐黄谷的事情?”
“若是左逢源亲临玉壶冰主持发展大业呢?”南宫洛云也不反驳,只是淡淡的问,“如果这也不算什么,那么皇甫阁主与浮影有勾结这件事情若传入江湖……”
“师傅你是在威胁芷沁嘛?”眉心猛的一动,林帆澈面无表情,只是直直的注视着南宫洛云。
“怎么会?”一双桃花眼闪了几闪,南宫洛云面上的表情温柔的都能拧出水来,“只是啊,这个消息可是左长老告诉我的呢。”
“即是如此,弟子明白了。”沉默片刻,林帆澈又恢复了一脸的毫不在乎,“那么弟子就恭候左长老前来玉壶冰主持大业。”
“我徒儿果然聪明。”抚掌大笑,南宫洛云点头,“那就有劳徒儿了。”
“师傅,我想了很久,觉得公子怅晚此计并不可行。我们且不论左长老死后的事情,单是凭左长老之武艺,在岐黄谷里也只有你和沈砺师弟能将其制服,倘若放到玉壶冰,纵使姬芷沁她是浮影正组组长,恐怕也不可能拼上那么多浮影与之一战。”离了帆澈一行人,吴渊忍不住开口劝道。
“姬芷沁她是聪明人,怎么会舍近求远现去拉浮影成员来帮忙。”微微一笑,南宫洛云看着自己还未反应过来的大弟子,提示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啊!”吴渊了然,“你是说至臻阁?”
“你别看姬芷沁妄自菲薄说什么皇甫千军与她毫无干系,皇甫千军若真对她一点怜惜也无能在明知道她是浮影的情况下还与她相交?再者你也不是不知道,自从玉壶冰开张那一天起就一手承担下了至臻阁所有的伤病治疗并且分文不取,这次归来之后又逐渐接下了至臻阁的账务。”把玩着桌上上一块玉镇纸,南宫洛云笑道,“姬芷沁不愿承认自己跟皇甫千军的交情……只是由于她太小心太谨慎而已,若真有一天两人之间有个什么万一,现在保持了过度的平静和冷漠以后就不会心痛的那么厉害。”
“我不懂。”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吴渊答道,“不过既然有皇甫千军出手,那么左长老必败无疑——只是师傅,难道你就甘心被浮影操纵?”
“医者切忌心急。”抬起头来,南宫洛云紧紧盯着吴渊的眼睛,“吴渊,所以你必须杀了姬芷沁,假意给公子怅晚做出一个我们服从于他的样子来。我们现在虽然已经跟那个神秘人达成了协议,可是他给我们的资料还差的很多,他称南堂堂主也潜伏在岐黄谷,可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就不能公开与浮影翻脸。”
“弟子明白了。”思考片刻,吴渊点头。
“渊儿。”放柔了声音,南宫洛云望着吴渊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温柔,“你……就按照公子怅晚的吩咐留在玉壶冰吧,等到左逢源的事情结束,拉着姬芷沁一起回岐黄谷来……路上也正好下手。”
“弟子遵命!”吴渊低下头去,毕恭毕敬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