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谢安楚的话,彻底的惊醒了姬芷沁。
那之后的她,依旧是与至臻阁有所往来,从容淡定,言笑晏晏,丝毫不提王诗的事情。
皇甫千军也并无异态,两人谈诗论文或者自己忙着自己的事情,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直到王诗失踪的第七天,姬芷沁一反常态一大清早就去了至臻阁,在里面用了午饭又呆了一下午,呆的就连皇甫千军也开始不耐烦的时候,她终于站起身来告辞。
她说:“皇甫千军,能在韶华之年遇见你,真是我今生的运气。”
“为什么这么说?”皇甫千军蹙眉。
“因为……我喜欢你啊。”突的一笑,姬芷沁也不等皇甫千军有任何回答,便撑起油纸伞,走入外面磅礴的雨势中。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皇甫千军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在他听不到的地方,姬芷沁低声接了一句:“只是……对不起了。”
夜里的雨势越来越大了,李玉泷刚从外面出诊回来,就被姬芷沁叫上了二楼。
关上了玉壶冰的门,袁舞醉也跟着上来,香如故则是坐在屏风旁的矮凳上做着针指。
三女一男对着王诗的牌位,安静的可怕。
“三位师姐……”不解的目光在屋里扫来扫去,李玉泷最终看向姬芷沁,“这是……”
“今天是王诗的头七。”姬芷沁一改平时的温和,一字一顿说的极为严肃,“也是……该了结的时候了。”
“了结?”李玉泷向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难道,难道我们之间真的有人是叛徒?”
“你们都知道,浮影派给我们的任务是找出至臻阁内部的叛徒。”指了左侧一张椅子示意李玉泷坐下,姬芷沁淡淡的开口,“一开始浮影北堂副堂主告诉我的是,浮影在岐黄谷和至臻阁的人手中都有叛徒。”
“师姐……”面色平静,袁舞醉提出意见来,“谢组长还不在……”
“安楚那边自有我来解释。”挥手驳回袁舞醉的疑问,姬芷沁继续,“南堂正副堂主虽说深埋岐黄谷多年,却也不好因为此事自曝了身份,于是他们就把有嫌疑的弟子都集中了过来,方便浮影一起解决——这些弟子就是:袁舞醉、李玉泷,甚至不妨包括上香如故和我自己。”
“所以,袁舞醉,你能告诉我你在王诗小师妹死去的那天晚上,放出的鸽子腿上挂了什么嘛?”
“我……”袁舞醉一时张口结舌。
“你跟南宫洛云在私下有密信来往。”踱到袁舞醉面前,姬芷沁松开左手,啪嗒一声一个小竹筒落到地上,“我说的没错吧。”
“是醉师姐?”李玉泷不敢置信的抽气,“可是,可是师姐……”
“可是,南堂堂主传来的消息是,安排下叛徒的人是左长老而不是南宫谷主。”拍了拍李玉泷的肩膀以示安慰,姬芷沁继续说,“舞醉所有的密信都是传给南宫洛云的,所以至少我们现在要找的那个叛徒不是舞醉。”
“这个时候,无锡连续发生的几场血案引起了我的注意。失踪乞丐与织锦台的某一位染工,都是浮影的成员——再后来的那个晚上。”想起那夜的事情姬芷沁不由打了个寒战,却还是说了下去,“那一夜的事情大家想必也很清楚,而上门求医的人后来被查明就是那个理应死在织锦台大火里面的浮影。”
“会不会这件事情就是千军下令干的?乞丐的事情可能,染工的事情也可能,但是求医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是他下令干的!”冷着面孔,姬芷沁一一分析,“那一夜的事情没有任何玉壶冰的人伤亡,死的却是一个跟我们毫无关系也不该有关系的浮影……千军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做事。所以,那个浮影来找我们不是一个意外,那个浮影是冲着我们来的——可是他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身份?”
“只能是因为他也是叛徒,而且从皇甫千军赶过来之后的表现来看,他不会是千军的手下。或者也可能是千军故意牺牲他来转移我们的视线……那么,他凭什么要牺牲一个我们没有发现的人?原因只有一个,他在别的地方还安插有更得力的浮影——所以李玉泷,请你告诉我为什么千军会明白我分批分期也要回到他身边的意思?这句话我记得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
“我……我那次开玩笑,也跟几位师姐说过。”愣了愣,李玉泷低声说,“这个如故师姐也能够作证的。”
“那么好,如果说以上都属于推测,那么这件事情,就说明了无论如何在我们之间的确有一个人存在,并且这个人即属于至臻阁也属于岐黄谷。虽然还不知道他偏向于哪一边,但是他一定在我们四个之间。”
看见香如故点了点头确认李玉泷的话,姬芷沁微微一笑继续,“这个人不会是如故——且不说会不会有人能解她身上的蛊,仅仅是因为如果让她做内奸的话,那么岐黄谷和至臻阁就什么都别想得到了——更别说如果她是内奸,那么她凭什么不向自己所爱的南宫谷主汇报而向左长老左逢源汇报呢?”
“什么别想得到?我若是内奸你就惨了才对!”气鼓了嘴,如故怒瞪姬芷沁。
“如故,你知道我是怀疑谁都不会怀疑你的。”笑着安慰香如故,姬芷沁的目光转向屋内另外的两人,“所以,你们俩能为自己解释一下嘛?”
“师姐。”沉默良久,袁舞醉开了口,“我们听你分析的够多了,你现在毫无证据的让我们解释,那么我们是否能问一下,为什么叛徒不是你呢?”
“啊……”稍稍一愣,姬芷沁点头,“也是——我为什么不背叛呢?我是南宫洛云的徒弟,我深爱着皇甫千军,我有着所有背叛的理由啊。”
“芷沁,你别开玩笑了!”香如故皱眉,“若你是叛徒,那么没有人没有嫌疑了!”
“那王诗师姐是怎么死的!”李玉泷也接过话来,“如故师姐,你跟芷沁师姐从小一起长大,可是我跟王诗师姐也是……”
“可是在发现叛徒的时候,我在长白山一带。”注视着李玉泷,姬芷沁坦然到,“我与皇甫千军,是在那个时候相识的。”
“谁知道你们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相遇的?”李玉泷摇头,“我不信……你在建州女真族内负责特务机构,这跟你没背叛有什么关系嘛?”
“师姐,如果你真的没有嫌疑,那么为什么浮影上面会撤销你的组长职位,令派人过来?”袁舞醉的理由也很有说服力,“我不相信,凭你的地位会仅仅因为一个武林大会而撤职?”
“如果我真的有嫌疑,那么武林大会上那次的攻击又为何是冲着我而来呢?”唇角多了一丝冷笑,姬芷沁反问道。
“那次明显不是皇甫阁主下的手啊!”袁舞醉的答案顺理成章,“否则他怎么可能也被株连进去?而且,真正在下面遇见了什么,根本没有人能给你们两人作证。”
“啊……”愣了一下,姬芷沁苦笑道,“也倒是呢,那一次根本就不是浮影的所作所为。对于你们的指责,我——无话可说。”
“为什么,师姐为什么!”姬芷沁的坦白反倒出乎三人的意料。第一个惊叫起来,袁舞醉双目发红,“亏得师傅还说,我可以相信你……”
“芷沁,你这是在发什么疯!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完全傻了的香如故拉了拉姬芷沁,看她没有任何反应之后一咬牙,从怀中摸出一块铜牌,“我——乃浮影医组副组长香如故,我可以拿我的身份担保,这件事情与芷沁无关!”
袁舞醉和李玉泷顿时愣住:“这……”不敢置信的看了看铜牌,袁舞醉犹豫了一下,终是不甘的喃喃道,“师姐,你为什么……”
“我信她。”香如故坦然,“就像她信任我一样。”
“师姐……你是医组的,不应该来搅入这正组的浑水之中。”摇了摇头,李玉泷声音嘶哑,“更何况,你是保不住她的……”
五指张开,一块铜牌出现在大家视线之中,北堂正组组长六个字,笔画清晰。
“安楚把他的铜牌给了你?”香如故惊呼,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他明明……”
“玉泷……安楚他是真的很爱你呢。”低下头,姬芷沁柳叶眉微蹙,“他爱你,不亚于我爱千军、不亚于如故爱南宫洛云……”
“是的,所以替他分忧也是我分内的事情。”平静的收回铜牌,李玉泷看着她,“师姐……要怪,就怪你为什么没有爱对人吧。”
“是吗?”轻轻的问着,姬芷沁仿佛问自己,又仿佛在问这屋里的所有人,“难道真的是要怪我没有爱对人嘛?”
“难道……”目光一闪,姬芷沁猛的抬起头来,“泷儿,那你能告诉我,谢安楚没有爱错人嘛?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在半年前是在建州女真内部负责特务机构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