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芷沁想反抗,却抬不起手来,她感到她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着,一路上没有伞的遮挡,雨水早已湿透了她的衣衫,牙齿咯咯的上下打着寒颤,不知是冷是怕。
那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然后有什么东西直接扑入了怀中:“呜呜,师姐……我好怕……”
倒吸一口冷气,怀中那人的声音很是熟悉:“袁舞醉?”试探的叫道,姬芷沁差一点就跳了起来,“你怎么了?是不是如故出了事情!”
香如故!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自己怎么可以把她一个人放在危机四起的玉壶冰?
袁舞醉也不理她,只是呜呜的哭着,姬芷沁只觉得自己心急如焚,不断上下摇晃着袁舞醉:“如故怎么样了?你说啊,你说啊!”
“师姐,师姐她……”哽咽了两声,袁舞醉泪流不止。
“如故到底怎么了?”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焦虑,姬芷沁一把甩开袁舞醉跳起身来,也顾不得身上的泥泞,直直的就往玉壶冰跑去。
如故,你千万不能有事情!
跑到玉壶冰门口,姬芷沁突然停住了脚步。
今夜的玉壶冰与往日并无任何不同,橘黄色的灯光从里面照射出来,映着楼上玉壶冰三个大字格外温暖宁和,可是就是因为这安静,才显得格外可怕。
今夜这事情,既然是冲着玉壶冰来的,那么里面如故她们一定已经受到了挟持。
里面现在应该也摆好了圈套让自己跳。
那么,自己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姬芷沁只迟疑了片刻,然后就走了进去。
她的左手硬鞭已经在左手手臂上盘成了一团,右手也放到了腰间。
玉壶冰外,夜色弥漫。
“芷沁!”几乎是刚踏入玉壶冰的大门,香如故的惊叫声就响起,“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芷沁一愣,目光缓缓扫向屋中,香如故与皇甫千军本是坐在桌旁闲话的,看见她这个样子之后都站了起来,一旁的王诗也是一脸的惊讶之色。
“如故……”顾不上什么礼节快步走到香如故身边,姬芷沁紧紧的拉着她问,“你没事?”
“没事啊,倒是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抓着姬芷沁的手,香如故惊道,“还受了伤——”
“那袁舞醉?”香如故没有遇见任何事情。不仅是因为她熟悉香如故,很大的一方面是因为有皇甫千军在这里。就算再强势独立的人,心中都有那么一方柔软一方信任,皇甫千军正就是姬芷沁心中的这方支柱。
“方才千军阁主来找你,我看你还不回来,就让袁舞醉去叫你……”依旧是惊魂未定的上下打量着姬芷沁,香如故问道,“你……”
“那李玉泷呢?”略略定了一下神,姬芷沁环视整个玉壶冰,却找不到李玉泷的身影。
“小师弟不是跟你在一起嘛?”端来一碗姜汤递给姬芷沁,王诗诧异的反问道。
“哥哥。”没有理会王诗。深吸一口气,姬芷沁努力让自己接过姜汤的手不再颤抖,整个玉壶冰里已经再无战斗力,此时的她不得不求助皇甫千军,“……帮我,找回袁舞醉与李玉泷。”
“师姐,你说什么?小师弟没有跟你在一起?”望着姬芷沁,王诗的眼神是惊讶的,“他——他——”
“我不知道。”姬芷沁的声音中充满了疲倦,“我——”
没有听姬芷沁继续说下去,王诗转身就冲出了雨幕中,香如故想去拉却被姬芷沁阻止:“让她去吧。”她说,然后转向皇甫千军,“千军……”
“我知道。”千军向她点头,“王诗问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已经吩咐了人下去,芷沁,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我怎么能去休息。”苦笑着,姬芷沁摇头,“毕竟,这玉壶冰的主掌人,是我。”
千军派出去的人不到一刻钟的时候就回来了,这个时候姬芷沁已经换好了衣服,包扎了伤口,正在擦那一头长发。
出乎意料的是,回来的不止有袁舞醉,还有王诗和李玉泷。
“刚才是怎么回事?”目光在三人之间打了个来回,姬芷沁立即做出了决定,“玉泷,你先说。”
“我跟那个人一起走出了废墟,然后突然就被人捂住了口鼻。”拿出一方沾满泥泞的手帕来,李玉泷解释道,“待我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袁舞醉和王诗两位师姐……这手帕就是在我身边不远处捡到的。”
接过手帕来,上面迷药的气息扑鼻,姬芷沁不语,转身问袁舞醉:“那么自从你出了玉壶冰,又发生了什么呢?”
“路上很黑……我迷路了……后来好不容易过了桥。”哽咽着,即使是现在袁舞醉的身体还是簌簌发抖着的,描述也错乱不清,“小师弟……绊倒,然后师姐就过来了。”
“那声尖叫是你发出的?”从她那破碎的阐述中姬芷沁大概明白了事情的过程,“你本来想对我说,如故派你来找我?”
“嗯。”点着头,袁舞醉浑身抖个不停。
“我走之后多久千军来的?”袁舞醉迷路了?没错,在这漆黑的雨夜的确容易迷路,只是,这迷路又过了多久?
“应该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略略思考了一下,如故回答道。
从这里到小屋,不使轻功,应该也就是一刻钟的时间,若是使上武艺,以袁舞醉的身手,完全可能在李玉泷到达弦河河畔的时候迷倒他。只是,如果千军没有到呢?她又该以什么借口出去?
“哥哥。”思索至此,姬芷沁转身向千军问道,“看我,只顾得玉壶冰这些事情,还没有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呢?”
“倒也不是有什么事,只是今夜大雨,港口上出了些问题,刚刚从那里回来就顺便来看看你。”至臻阁执掌保护整个江南的河运港口交易,出些什么事情皇甫千军前去查看也是正常的。
“没什么重要事情就好。”勉强的笑了笑,姬芷沁却是心下暗疑:江南的港口交易真的出了问题嘛?这问题,真的值得皇甫千军在如此大雨天出去查看嘛?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如果真的是袁舞醉与千军勾结,那么如此兴师动众就是为了迷昏李玉泷,是否值得?
可若不是为了迷昏李玉泷,他们又是为了做什么?
给她一个警告让她知难而退?不可能,皇甫千军不是如此无聊的人,他既然没有在自己坦言的第一天赶她回去,就不可能在一个月后赶她回去。
就算唐静要来,也不会。
“这手帕是谁发现的?”沉吟了片刻,姬芷沁拿起那块上面粘着迷药的手帕来,其实与其说是手帕还不如说是一块已经被雨水和泥土沾染到辨不清颜色的布,完全不像舞醉这等小女儿的用品。
“是我在玉泷身边发现的。”皇甫千军的一个手下回答道。
难道说,凶手另有其人?再者,有没有可能是千军的人下的手?这样任何一个人,包括香如故都有可能是叛徒……自己未到之时两人正促膝长谈,样子仿佛多年的好友……思索着,姬芷沁突然惊道:“那个带路的人在哪里?有没有人找到他?”
四下里一片寂静。
那个带路人仿佛在无锡凭空失踪了一般,自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姬芷沁当夜就起了密信加急送到右护法那里,却得到浮影内部没有少人的消息。
皇甫千军也应了她的要求派手下在无锡彻查那人,五天过去却依旧杳无音信,弦河河畔,两人望着织锦台那一片的断瓦残垣,久久不语。
这已经是芷沁来到无锡之后死亡或者失踪的第四个人了。前两个都是浮影,可这最后一个又是什么身份呢?他为什么而出现,又为什么而消失?
虽然还是下午,天色却暗黄了起来,乌云在无锡的上空盘旋着,孕育着一场暴风雨。
上一场雨已经将织锦台烧残的废墟洗净,很多地方露出白色的砖瓦来。如今一眼望去,整个织锦台看起来像一张面无表情的人脸,下面依旧是白牙森森。
“来人似乎并不想杀小师弟和我,这是为什么呢?”望着皇甫千军姬芷沁的语气困惑,“那个被毒杀的人在这场阴谋中又充当了什么身份?”
“那个被毒杀的人似乎就是一个普通的染工。”皇甫千军看着她,又好像没有看着她,“或者,那个人怕自己打不过你或者李玉泷?”
“……怎么会,那个时候玉泷已经被他制住,而我又方寸大乱。”温柔的笑容凝固在唇角,方寸大乱!自己为什么会方寸大乱——那个名字!
为什么被毒杀的那个男人,临死前会怨毒的叫着庄不禄这个名字?
庄不禄……明明已经死了啊!连负责跟他接头的人都已经确认了他的尸体。包括那象征浮影身份的铜牌都在那具被勒杀的尸体上面找到,不会有错的。
“你别想太多了……玉壶冰不会有事情的。”看着她面色凝重,皇甫千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们就在至臻阁旁边,有什么好怕的。”
“出生入死的事情到哪里都要面对。”勉强的笑了笑,姬芷沁说的是实话,即使是在帝京,浮影的生活也不可能过的有多安生,“千军……面对危机是我的责任,只是一旦有个万一,帮我保护香如故。”
“……好,我答应你。”看着那一张脸上坚毅的神情,皇甫千军有多少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是点了点头,“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