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领域
第一章命运如火
夕阳如火,
照染大地。
被骄阳涂料成炫色的云光喧嚣在六月碧洗的天空,远修路灯在尘杂中炙烤,为这座城市添了一份夏季的燥意。
此时,繁杂市中的一处人来人往的建筑工地上,已有两栋修筑完毕的大楼上绿色护栏网身上横刀阔斧的拉开了两联巨大横幅:喜贺竣工,福通公司。炽热的狂风将其吹的猎猎作响,条幅鼓荡着,嚣张着,就连系在拦风索上的巨大绳结也不住摇晃,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吹散滑落。
楼下一、二十个穿着粗布短肩衬衫,手上戴着满是锈迹和肮脏的廉价粗布手套的工人正陆续推着水泥车艰难的进出,汗水在被太阳炙烤成古铜色彪悍的纵横肌肉上肆意洒落,伴随着肌肉的拉伸蠕动和艰难的嘿咻声,竟是给人一种坚韧,沉重的感觉,似乎没什么可以打断他们永不停歇的节奏。
而就在距这里不到二十米的一个小棚屋里,夹杂着阳光透射的缝隙里可看见里面的一切。
棚屋里电线,边角废料杂乱交错堆叠着,一台满是油污的老旧的三手破电风扇正有力无气的呼扇着热风,老旧的零件在闷燥中相互摩擦,嘎嘎作响,似乎下一秒就会因不堪重负而垮塌掉,一股燥热的感觉油然而生。
而棚屋里一个满嘴黄牙、精瘦古怪的中年男人正指着一个少年破口大骂,他牙上满是驻洞,唾沫星子飞溅,空气中也氤氲着一股恶臭:
‘‘我扑你啊母的!你这个烂死巷角的小畜生,要不是我肥桶发善心雇了你,你倒好,把老子的宝贝搞碎啦!作死啊!!!”
这个叫肥桶的男人却有着与他绰号不相符的外表,浑身上下没几两肉,凹陷的眼眶凸显出因长期营养不良而产生的孱弱和剽悍,手上还戴着从二手摊子上淘来的破皮手表,上面还有BAOCIK的字样,一身格子衫,结合此时张口破骂的气势,倒给人一种街头小贩无理争执的滑稽和寒碜感觉。
而他面前默默承受他滔天怒火的少年却是低头埋住了眼神,看不见他的神情,衬衫的袖口微微卷起,倒更显得他的柔弱无力,
面对肥桶的咆哮,仿佛随时会被摧毁,若柳絮在狂风中无助摇摆,
不堪。。
少年啜喏了下嘴唇:
‘‘不是,我。”
“你。。,你什么你!!你个扑街仔!”看到少年还敢反驳,肥桶不禁火从中来,情到激处,他夸张的摇动着手臂,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这可是李老板视察此次大楼完工封顶心情大好才给我的啊!妈的,你竟然搞碎了!啊啊!!”
一想到那个精致的茶壶就被眼前的小东西搞碎了,虽然是自己不小心撞上去的缘故,肥桶还是忍不住怒火中烧,那可是值好几百块钱啊!想到这,他不禁大声咆哮起来。
。
“妈的,******皮的!跟老子装淡定!!!”正在兴奋努力的在脑海里找寻着更加恶毒话语来问候少年祖宗、亲人的肥桶冷不防撇见少年眼皮闭阖,如老僧坐定般淡定姿态,顿时心头起火,恶念一生,自己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已是顺手抄起一根斜放在屋角的钢筋脚料当头向他抽去,空气中还意犹未尽的吐了一口老痰:
“扑你啊母的------呃------”
然而“啊”字还未出口,意象中钢筋锋利边角划开皮肉肌肤的触感并没有传来。一只坚定稳固的手紧紧攥住了它,指结消瘦,坚实,还带有一丝少年特有的营养不良的苍白。
两者相触,冰冷钢筋刺进少年血肉之中,鲜血顿时欢快涌出来,瞬间染红大片衣襟,在尘土铺面的地上洒下一片血溅以及。。埋在少年散乱发间下的闪烁疯狂嗜血的眼!!!
“你。。”
似乎没料到这少年竟有以血肉来抗衡钢锋的狠绝与激狂,肥桶忽的愣住,他无力地张了张嘴,仿佛要从空气中挤出些,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劲风激荡,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拳头——一只狂烈、凶暴、带着戾气的拳头。
刮起猛烈的风,狂暴扑至!狠狠地捣入长满黄牙的嘴中。在击中的瞬间还似意犹未尽似的搅了搅,“嘭”的一声将他狠狠地揍倒在地,几颗黄牙混合血水飞溅,再抛出一个倾斜的弧度飞出,只留下恐惧在空气中发酵,最后-----再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绝望嘶吼!
狂烈如火,凶戾至斯!
拳头的主人,叫林洛-------
孱弱的残晖透过破旧腐败的棚屋栅栏缝隙,铺洒在林洛发间,似是燃起难以形容的暗金色光芒,闪耀。这时空气中才响起一股难以形容的声音,充满沙哑,果决以及。未脱年少的稚气:
“闭嘴!!”
林洛斜抬起头,散落的碎发在在风中飘扬,余晖映射在上面反射出一种明灭般的暗金色光芒,紧抿的细薄嘴唇似乎带有与生俱来的淡漠与倔强,只有那双淡淡凝聚的眉才展露出些许少年柔弱,最后定格在嵌在发间那乜斜着的清澈冷冽的双眼。
右手紧紧扼在肥桶干瘦喉结上,将惨嚎声硬生生逼了回去:
“受够了,我。不干了,蠢货!!!”
以一种无可挑剔的语气淡淡叙述,林洛轻拍了拍那只仍在流血的左手,发丝间犹有一丝血溅散落。他眯缝了双眼,扫了扫旁边惊呆了的几人,一脚踹开眼前仍在地上痛苦嘶号的肥桶,大步跨出了这间破旧的棚屋。
“祝你们好运!!”
在一声轻轻呢喃中,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拖出一条长长的阴影在棚屋中拉伸、变长,渐行渐远。。独自游荡在被晒得闷热的街道上,虽已是夏末秋初的季节,但傍晚的闷热仍笼罩大地,尽管没有一丝风,街道上还是扬起一种乳白色的石灰质尘土,大约是出工地上传来的,弥漫呛人,热哄哄的,使人感到窒息。
那种尘土黏在你湿润的皮肤上,窜入你的眼睛,直至钻入你的肺部。沿街上可以看见许多市民在林荫下休憩,寻找清凉新鲜的空气。
漫步在大街上,心中氤氲着愤慨,林洛看着远处的几个孩子玩耍,不由的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半年来弄丢的第三份工作了,究竟是这世道日下,还是我太冲动了呢?”
自嘲的笑了笑,心中却是始终有一股血液沸腾感觉,仿佛眼前尽是血红,双手紧紧捺住太阳穴,林洛知道这是每次暴怒的后遗症,尽管心中不愿承认,但与生俱来的本能却无法改变。几快步来到一个水井旁,坐在满是青苔的井沿边,林洛沉着的解开了衬衣的扣子,有力的臂膀上肌肉几下伸缩,有力提拉绳子提了一桶水上来。
清爽激透的井水浇灌全身,林洛顿时精神一震,再借着冰凉井水的冲洗,林洛又猛灌了一大口甘甜的井水,细细冰爽冲击喉咙的感觉,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要炸开似的,上下细胞都要发出愉悦的呻吟,他索性又猛灌了一大口,心中躁动感才缓缓消退。
在这个破旧廉价的建工地附近,有着逼人炙烤的热气,一口清凉的井水便已是最大的奢侈了,再喝一口下肚,林洛心中业已平静,站在原地思索了一番,便索性解下湿漉漉的衬衣搭在肩膀上,大步向城中老巷区走去。
城区老巷,几乎算得上是浙杭一代最古老悠久的存在,在这林立高楼大厦的现代都市,依旧保存完好,这里住的大多是穷苦而又顽固的中老年人,他们住不惯高楼,宁愿在这古旧破巷里安然度日,享受那仅存的纯朴生活。
在大多数人眼里,这里虽然破旧,街道泥泞,到处可随见土狗乱吠,还有不少顽皮孩子随地大小便而留下的脏乱痕迹,但这其中所透出的人来人往的古朴,却仿佛是镶嵌在这充满腐朽与钢铁气息般繁华都市中的一道华光,似是老巷所经数百年风雨沉淀的气息是令人心怀神往之处。烟气腾腾中逐渐显露出一张布满横直皱纹的脸,老人一只手握着一双直木长筷熟练地在锅中搅面,瞥见林洛的身影踏着夕阳的余晖走进这匆忙的小巷,亲切地和他打起了招呼:
“呦,林仔,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
“嗯,土伯,今天又丢了份工作,是肥桶那边的!早就不想在那干了!!!”林洛神情寥落,走进这家充满油腻却不失风味的旧味老面馆,一边纯熟的从正忙得不亦乐乎跑堂的阿七怀里抽出一瓶冰镇雪花啤酒,然后才对着老人道。“土伯,来碗面,大碗的,不加肉!”
“嘿,没事,今天土伯请你。。小七,一碗排骨面,排骨双份!”
“那我就不客气啦。喂,阿七,土伯请客,再加两个荷包蛋!”
“你这小子!!”土伯一幅摇头哭笑不得的模样,“你少喝点,一个大学生喝多了像什么样子!”
林洛笑了笑,却是对着土伯举起了酒瓶示意一下,猛干了一口,才将眼神环视到这间店面虽小却人气火爆的面馆,这里位置极好,虽然不在巷口,却正好避开了路边飞扬尘土,独特卤料配置的面汤香浓弥漫在周围,那些刚刚完工光着膀子淌着热汗的工人更是因为消耗大量能量而极度饥饿的进食欲望而争拥入内,便宜的价格再加上土伯十几年的好口碑,使这充满油腻却又满溢炎夏风情的小面馆生意火爆。
馆子里面虽算不上窗明几净,但座椅坐落整齐,三两结伴的客人满头大汗的边吞咽边闲聊最近轶事,不外乎老板今天给谁加工资,公司漂亮小妞和谁勾搭这些,谈笑声和大声吃面发出的“呼呼”声交杂在一起,面馆里一股燥热的生气弥漫开来。
此时林洛正坐在靠最西边的座位,他斜端着酒杯,悠闲的靠在座位上,听着周围的热闹,不时的灌一口冰爽的啤酒,虽然此时孱弱的暗红日光铺泄进来,炙热在皮肤上,有微微不适,但相对林洛一天三份繁重的工作压身,并在烈日暴晒下都脱皮,疼痛不堪,这已是极难得的享受了。并且这也是一天中唯一可以享受别人服务而不是自己像条狗一样没命的为生计拼命为别人服务压榨自己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