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区并不大,四周用木桩简单的围了一下,每面都高挂着“军令如山,妄进者杀!”的告示牌。躲藏在里面的都是一些已经不想跑的老年人和跑不了的小孩子们,有些青壮男女来了之后歇一下脚就继续跑了出去。长期的兵荒马乱,连动物中最不擅长奔跑的乌龟都逃跑的看不见了影子,何况那高等动物中的青壮男女?不跑,早晚会成为征夫和征妇,跑了,或许还有一条活路,只可怜那些老年人们,只能就近寻找到一块相对安全的地方躲藏着。听说了这个地方之后,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还好心的在路上收捡了一些已经失去爹娘的小孩子们。或许,他们的心里还有着期盼,战争总会有结束的时候,这里离他们的家园毕竟要近上许多,他们怀着故土难离的情结无奈的在这里煎熬着,等待着,希望能够重归自己土生土长的家园。
那时候的我并不能理解他们的情怀,所以就不希望战争结束。看着两军交战的时候,我的心里期待的是马肉,眼睛里却在寻找最能杀马的那个将领,无所谓哪一方,只要他一枪或者一刀就能撂倒一匹战马,我的眼睛就紧紧的跟着他,用自己的念想指挥起他或者干脆的就把他想象成自己:再次的举起刀枪,再次的放倒下一匹马。饥饿的条件下我并没有考虑马上的战士,他们的死活和我没有一点的关联,我急迫的命令我关注的将领快点杀马,快点杀马,快点给我多弄点马肉。不错,我想到的的确是只给我个人弄多点马肉,而没有想到给我们多弄一点,我就像所有刚出生的动物们一样,在自己没有吃饱之前,总是张大嘴巴抢夺着所有能够进入到肚子里的食物,根本没心思理会旁边的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我对他们也根本没有什么亲情和感情,甚至还仇恨他们也吃了许多的马肉。
如果我关注的将领从马上掉了下去,我就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将他弄下去的那个人身上,我不知道自己的小心眼里有一个存在,那就是一个所向无敌的英雄。他威风凛凛,武功盖世,他在万马军中取敌人首级如同探囊取物,他一人之力能够改变所有不利的事情!但是我一直都没有发现这样的英雄,他好像还在世界的另一端,他并不知道这一端的我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出现,但我相信,他早晚是会到来的,因为,当所有打仗的将领都死完之后,他一定会来到这里力挽狂澜。所以,当我所关注的猛将再次的湮没在人群之中,我不但没有失望过,反而还有点幸灾乐祸:不厉害的人注定要死在厉害的人手里,越到最后,来的人也就越厉害,那时,我的英雄就会以最厉害的方式出现在我的眼前。
为了给我的英雄贡献上一点必需的礼物,我不停的观察着战场上出风头的将领们,并暗暗地将他们成功和失败的举动都努力的记忆在脑海里,意图等待我的英雄出现之后,专门的提醒他应该注意哪些地方,免得他不小心中了敌人的暗算。比如,我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如何应该牢固的稳坐在马背上,挥动手中的大刀横行无忌的大杀四方!想着想着,我的猪脑子就短路了几次:
一,万一我喜欢的英雄来到了,他遇见了一个可怕的敌人,可他又不想杀死敌人,最后却被敌人从马背上弄下来了,那怎么办?我神经病般的开始担心,走火入魔的想了很久,后来终于有了一个不成熟的阶段性答案,那就是:提醒他尽量不要骑马。我的小心眼里为了这个逃避性的答案高兴不已,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经过认真思考得到的结论,虽然它与我的英雄横刀立马于万军丛中的伟大形象有明显的违背,但它真的给我带来了从来没有过的快乐感觉,刺激的我高兴了很长一段时间,是呀,不骑在马上,有谁能把他从马背上弄下去?这个方法简直太妙了!
二,万一英雄来到了,我却不喜欢他,那么,要不要把我想到的这个奇妙的方法告诉他?对了,就算是我喜欢他,告诉他这个方法,他会不会听?会不会采用?他会不会也喜欢我?等等。我在这些个伤脑筋的问题里迷茫了很长时间,不喜欢他,就不告诉他吗?不喜欢他,也要告诉他吗?不喜欢他还告诉了他,他会采用好来赢得我的喜欢吗?不喜欢他还告诉了他,他根本就不理睬,因为他也根本就不喜欢我……诸如此类绕口令般的问题搅和的我头昏脑涨,我努力了很久才对这些伤脑筋的问题取得了实质性的发展和突破:我的英雄当然喜欢我,他就是我的,如果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那么,他就不是我盼望的英雄,他就活该要被打下马去!
三,万一英雄来到了这里,他因为太过于厉害而只管杀敌,会不会不小心的伤害到我呢?他还不知道有个我在这里盼望、等待着他,他还不认识我,那我该怎么样让他注意并认识我呢?有办法,那就是在他的大刀砍向我的时候,我要飞快的躲开,然后飞快的告诉他……告诉他什么呢?他是我的英雄,怎么会砍我,我又怎么能躲得开呢?……
诸如此类的荒唐想法不断的在我的脑海里盘旋,折腾的我的猪脑子怎么也猪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我居然没有放弃,我已经沉浸在这样苦恼的思考里,拼命的要把它思考出一个所以然来,我好像从中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乐趣,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开动自己的猪脑子,认真到顽固的想解答出一个问题,换言之,我正在学会思考,并且试图完成整个的过程,可是,我还没有完成整个过程的能力,但我也没有陷入到钻进牛角尖而不能自拔的地步,因为,我有一个很好的老师。
在这种快乐感觉的刺激下,我的行为和表情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反常,也一度引起了老师的注意,但他根本没兴趣发掘我出现反常现象的真实原因,他只是一如既往的曲起食中二指,习惯而自然的擂打我的猪头:“吃到了一点马肉就发颠成这样,你真是一头猪,连猪都不如。”不加掩饰的表扬和鼓励帮助我忘记掉了那些短路的思考,我放弃了英雄和掉下马之间的关系转而对猪发生了浓厚的兴趣:猪?是什么东西?老师为什么每次都要提到它?它长什么样子?它吃马肉吗?唉,真希望我的英雄带只猪一起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的思维就是如此的敏捷,也是如此的扩散,在外在环境的影响下以及好奇心的号召下,我总能飞快的将我感兴趣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也因此,我也总能把我已经短路的思想重新连接起来,并且让它走向正轨。比如,这次在老师的及时帮助和指导下,我高兴的发现,不管我怎么胡思乱想,都有一个最起码的必需条件:那就是,战争得坚持的继续下去,然后,我才能有马肉,有英雄,才有可能见识到猪。
我就怀着自己这些小小的心愿,睁大眼睛观察着平安区外的动静。根据我以往的经验,不论是东面的部队还是西面的部队,只要有一方取得了胜利,另一方在不久之后就会飞快的反扑,而且反扑回来的人数和马匹绝对要比以前多上许多,而且战斗力和战斗欲望也比以前要旺盛许多,他们能最快的从失败的一方转变成胜利的一方,然后又是失败一方的云集。两个部队像这样来来往往的厮杀了有些年头了,我也从爬行变成了走路再到了跑路,可他们依然这样来来往往的没有一点新意,所以,他们的行动已经固化在我的记忆里,所以,我一直相信,最厉害的我的英雄一定会出现,而猪,当然也不是个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