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粗略诊断,八木老爹是肾脏坏了,而且,好像两个都有问题。
秦笠拉过八木,一脸正经地告诉他:“你爹什么时候得这病的?”
八木疑惑道:“那我怎么知道?好像是我十来岁的时候,有次他出去狩猎的时候,被细菌感染了。”
秦笠:“我现在有三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一个非常坏的消息,嗯,你想先听哪个?”
八木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搞得神经兮兮,小心试探:“先说好消息?”
“好消息是,你是你爹亲生的可能性增强了10%。至于你弟,我不敢保证。”
八木被气得翻白眼,什么叫可能性增加了10%?我本来就是我爸的亲生儿子好不好?还10%?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这个……咳咳,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你爹肾脏出了大毛病,恐怕得移植一个匹配肾脏。”
移植肾脏?
八木一阵头晕目眩,这……这得花多少钱?不,花钱倒还在其次,去哪儿找一个匹配的肾脏?难不成……这非常坏的消息是……
八木沉默片刻,道:“我明白了。”
秦笠一阵眩晕,道:“你明白什么了?”
“我会主动献出我的肾脏的。”
‘啪!’
秦笠一巴掌扇了过去。
“胡说什么?你一个凡人,一辈子也就两个肾脏,都献出去,你想死啊?”
八木一阵恼火,道:“他是我爸,我给他一个肾脏怎么了?”
秦笠冷笑:“看来你是没听清刚才我说的,这个非常坏的消息便是你爹需要两个肾脏。”
八木瞬间傻眼了。
“怎么不说话了?”秦笠讥讽道:“你不是要做孝子么?去把你两个肾脏都献给你爹,我保证这货会欣然接受。这样他下次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也许还能记得胸腔里的两颗肾脏是儿子的,兴起之下,说不定还能多喝两杯。”
八木不傻,相反他很是聪慧,对人情世故看得清清楚楚,不然秦笠也不会找他组队了。
他嗫嚅着嘴唇,“我爸不是细菌感染生的病?”
这傻子!
秦笠摇摇头,“不是,我可以肯定,你爸绝对不是细菌感染,他只是酗酒过甚,造成的身体每况愈下,嗯,他的两个肾脏就是这么坏的。”
八木面色很是难看:“我不信。”
他不敢相信秦笠的话,爸爸没病的话,那爸爸整天喝酒,不工作,回家还打妈妈……他就是一个毫无上进心的渣滓。
秦笠拍了拍八木肩膀,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你爸爸生病后无法支撑家庭,所以才变了个人的结论,但,以我的经验来说,要是你爸爸之前是个合格的父亲的话,他在知道自己只会拖累家庭……自杀一定是他的第一选择。”
八木一把推开秦笠的手臂,动作很是激烈。
“你知道什么?你少在这放屁!我爸爸不是那种人,他是好人,他是好人!只是这病折磨得他变了个人,他也不想的……”
秦笠冷笑,道:“八木,你是个聪明人,很聪明,可惜,你被家庭的锁链束缚了心灵的自由,遮蔽了你的理智。你爸爸待你如猪狗,你都不敢去质疑他,反而脑补出一个悲情无奈的好爸爸。
既然你坚持,那么,你有和我打赌的觉悟吗?”
八木眼中冒出疯狂的光芒:“你想怎么赌?”
秦笠:“在你心中,你爸爸是个好人,只是病痛压垮了他,而在我眼中,你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我们就赌谁是错的,怎么样?”
八木抿着嘴唇:“我相信他。”
……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秦笠都忙着抽取血液,培育肾脏。他手上的仪器严重不足,生物细胞复制液体临墨带得也不多,必须精神高度集中,一个不小心,原材料就消耗殆尽。
期间八木弟弟回来了一次,找八木要钱,被面色阴沉的八木用上膛的狙击枪赶走了。
“好了。”
秦笠捧着培养皿中的两颗鲜红跳动的肾脏走了出来,八木有些紧张,道:“你没做手脚吧?”
秦笠不屑道:“一个凡人罢了,我还没下作这种程度。”
接下来的手术很简单,剖开肚皮,挖出两颗硬化的肾脏,将两颗好的肾脏和血管依次缝好,擦擦汗,用细胞超高速增生念力将出血口全部修复。
由于秦笠的气息始终笼罩着他,连麻醉药剂都省了。
“好了,大概还有一分钟,他就醒了,能麻烦你把上衣脱了,让我在你腰上洒点血吗?”
八木有点担忧:“说好了,我只是不能动弹,意识要很清醒。”
啰里啰嗦的,秦笠直接把一管子不明药剂给他灌了下去。
“你……”
八木还没来得及反抗,便无力瘫倒在地上。
秦笠把他扔到床上,把他眼皮合上,接着掏出一小罐血,边洒边说:“安心,安心,这是树界的桂溪树的汁液,专门用来麻醉的,无副作用,一升100多万呢!你刚才这一口,就喝掉了我1万了,诶,这年头,收个小弟组队,队长还要为他解决家庭纠纷和心理疾病……”
他碎碎念说了好多,八木没怎么听,他只想爸爸快点知晓,快点……
“嗯,事情就是这样,八木为了他爸爸,就在今天上午,他自愿献出了自己的肾脏。”
秦笠眼睛湿润了,“他说家里可以没他,但是不能没他爸爸。”
他看着伤心欲绝的八木妈妈、八木爸爸、八木弟弟,一本正经地胡说着,当然,他的话很是蹩脚,一般来说,正常人是不会相信的。
但八木死了,八木爸爸的身体却变好,气色变得红润,便是铁的事实。
在这种思量下,秦笠连《二重念》都没用上,便将他们说服了。
此时,八木妈妈披头散发,哭得不省人事,嘴里一直念叨着八木的小名。
秦笠之前告诉她儿子死去的消息时,这可怜的女人直接晕了过去,直到现在,还是不能接受这个噩耗。
八木爸爸表现得很是诡异,他一言不发,不看儿子的‘尸体’一眼。给秦笠的感觉是,他不像是伤心或者自责,恐惧和愤怒倒是居多,还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惊喜。
八木弟弟是个混球,他冷笑着,可能是刚才八木不给他钱的缘故,这傻缺细不可察地嘟囔了句‘活该’。
丧礼一切从简,秦笠是可以理解的,人之常情,家里本来就已经穷得快揭不开锅,不然八木也不会出去玩命杀人。
但这也太单薄了吧?
蜡烛、火盆、黄纸一概没有,甚至连棺材都省略,一卷破草帘卷着八木的尸体。天气很热,八木爸爸和八木弟弟两个男人却在推诿,说自己有事情,死活不愿意去扛八木的尸体。
他们是很忙,一个忙着去喝酒,在臭烘烘的酒馆里炫耀自己的酒量,接着跟一帮狐朋狗友大吐苦水,说儿子没良心,自己辛辛苦苦把他养大,他也不留个一两百万,说死就死了。
另一个从病倒的老妈身边偷了一大笔钱,跑到外面开开心心去打游戏了,把哥哥尸体发臭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绕是秦笠经历许多,这般凉薄景象还是让他心凉不已。
他不知道上天是怎么孕育出这种混蛋,他只好安慰自己说:这里是秦城监狱,滋生罪恶,畜生的比例比外面要高一点,这是正常,这是正常的。
他尚且如此,何况当事人八木,他一脸忐忑地准备迎接爸爸的痛改前非,洗心革面做人,到时候自己再出来告诉他自己没死,多么奇妙,一家人开开心心活下去……
没了,一切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呵呵,原来,都是我自己的妄想么?
三天后,屋子里已经臭气熏天了。
秦笠看不过去,一把扛着这堆烂肉扔进了墓区的大坑。
‘沙沙’
秦笠将最后一锹黄土洒在八木的坟头,然后对站在一边呆呆傻傻的八木道:“喂,能把那块墓碑扔给我吗?”
八木心里很是难受,不想说话。
秦笠摇摇头,上前抓起石碑,狠狠插在坟头前。
“墓碑还没写名字,要不你自己写?”
八木精神恍惚地走到石碑前,看着自己的坟墓,眼神中满是不甘心和痛苦。
小女孩看不懂,抓着阴镜问道:“镜子镜子,你在吗?”
阴镜中浮现一张郁闷的胖子大脸:“说了多少遍!别晃,别晃,奶奶的,这么晃下去,我老年痴呆都能早八十年来!说罢,又有什么事?”
苏别指着八木,“他在干什么?”
阴镜耷拉着眼皮,“他闲的没事干,自己挖了个坟准备,哦不,他已经跳进去了。”
他这话听着很是敷衍,小女孩不开心,用手指戳得镜子直叫唤。
“别戳,别戳!诶哟,那是眼睛!秦笠,你还管不管了?你看着小丫头,一天到晚就知道骚扰我!”
秦笠对阴镜的嚎叫置若罔闻,想了想,他扔了一把匕首给八木。
“想做就做吧。”
八木无动于衷,像是没看见面前这把雪亮的利刃。
另一边,阴镜不堪其扰,将秦笠和八木之间的打赌告诉了苏别,苏别惊讶道:“怎么会这样?八木不是说他爸爸是好人……”
话还没说完,八木便打断了她:“够了!”
声音很大,简直就是歇斯底里的咆哮。
小女孩被吓着了,躲到了秦笠的背后。
八木眼泪夺眶而出,滴到了自己坟土上,下一瞬,他突然拿起匕首,奋力挥舞起来。
‘嗤嗤’
他在石碑上刻上了自己……爸爸的名字!
秦笠叹道:“你要杀他?”
八木咬牙切齿,面色狰狞恨道:“我是想杀他!恨不得把他剁成肉酱,我一直以为是病痛把他折磨成了酒鬼,自尊让他暴躁。
我一直都在原谅他,一直都在……因为他是我爸,我欠他的。
可我把命都给他了!命都给他了!他还是没变,一点没变,喝酒,畜生,我的两个新肾让他酒量更好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是这种人的儿子?”
他猛地站了起来,秦笠拉住他,道:“你想干什么?”
“杀人!”
秦笠松了手,道:“你杀了他,你妈怎么办?”
八木惨笑道:“没事,反正他只会打我妈,吃的用的一向都是我给她买。”
“你弟弟呢?”
“……”
八木有些愣,但是下一刻,他想起弟弟从妈妈那里一而再再而三的偷钱,还和妈妈吵嘴,让妈妈伤心痛哭的场景。
年轻的狙击手发狠道:“要是碰到,一并杀了!”
秦笠嘴角微微勾起:“很好,你的觉悟够了,我就喜欢这种人。安心,等你杀了这两个人之后,我替你修改你妈妈的记忆,我们出去的时候,你可以带着她老人家一起走。”
苏别拉了拉秦笠的衣裳,小声问道:“他是去要杀他爸爸吗?”
秦笠摇摇头,道:“那个人不是他爸爸,只是一头不可理喻的禽兽。”
“可是……”
秦笠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肯定是想说,从血缘层面上说,那人是八木爸爸,而且他只是喝点酒,打打老婆孩子,是可恶了些,但罪不至死,对吧?”
小女孩疑惑看着秦笠,点了点头:“难道不是吗?”
秦笠叹息道:“我爸爸是个医生,他一直和我说,刀子不切在自己手指上,人是不会了解切肤之痛的含义。
我一直觉得他说的很对,人和人之间,从未曾有坦诚相待的时刻,他人的痛苦,他人的觉悟,我们永远无法真正理解。
即便是借助念能力,换位思考也只是个笑话。八木心中积压了十多年的痛苦和压抑,又岂是我们这些外人所能评价的!”
一小时后,一间破破烂烂的酒馆。
“不要,不要……”
那醉汉迷迷糊糊地反抗着,八木面色平静,泪水从眼眶止不住地流下。他握着刀柄,将刀子狠狠捅了进去,一次,两次,最后,他自己也不知道捅了多少次。
父亲的血,染红了八木的脸,然后被八木的泪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秦笠检查了一下八木妈妈的病情,对八木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伤心过度。对了,你想如何更改她的记忆?”
八木道:“丈夫早逝,仅有一子,那些不好的记忆,全都删除了吧,填充一些开心的。”
秦笠点点头,一股《二重念》从戒指中流淌了出来……
两天后,八木弟弟回来了,他将家里最后一点钱都花掉了,却还大吵大闹地找妈妈要钱,还扬言不给钱老子就去死。
八木妈妈自然不记得有这么个儿子,只当是抢劫的。所以,八木拿起狙击枪,瞄准了他弟弟。
“快滚,不然打死你!”
那厮先是吓了一跳,以为见鬼了,后来确定八木没死,他就不以为意地放肆起来:“开枪啊!我是你弟弟,你有本事就……”
‘砰!’
八木像是打死一头畜生一样,打死了这喋喋不休的家伙。
秦笠站在一边,呵呵一笑:“这监狱最让人称道的,便是这杀人不犯法的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