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三枚丧门钉,归辛树也不好受,只觉那三枚钢钉劲道十足,他的手指虽然夹住钉子,可指缝间的皮肉都给磨破了,顿生疼痛。他大是吃惊,这才知道眼前的青衣人实力更在自己上面许多。
黄药师这才从木然的面具后边发出森冷的声音:“哼!我的徒儿不好,自有我来责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
厅里众人哗然一片,这才知道,这位青衣人竟是江湖中的传说级人物。“东邪”黄药师!
黄药师的用词和语气全然学着归二娘训斥袁承志的模样,那是莫大的讽刺了。众人听了这一句也自然明了,黄岛主他老人家可是早早地就已经到了左近了,什么都看在眼里呢。
满场江湖人士,无数高手其间,竟然全都没有发现。众人一面暗叫惭愧,又都觉得天下五绝果然名不虚传。
归辛树和归二娘刚来,还不知道池寒乃是东邪传人。刘培生同梅剑和这时已经合力帮归二娘取下丧门钉,敷好伤药,便赶紧低声为她夫妇二人解说分明。听到对面这青衣人乃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东邪”,饶是归氏夫妇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不由脸色凝重。
归辛树刚才接了那丧门钉一下,自觉武功同黄药师还差得远,哼了一声道:“黄岛主果然名不虚传。咱们走。”说着拉起归二娘就准备离开。
谁知一拉却没拉动,那是归二娘不愿走。归辛树疑惑地看着她,却见这归二娘突然“扑通”一下子朝着黄药师跪倒下来。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便连黄药师也是诧异。
但他戴了人皮面具,表面上看去倒是古井不波,也不说一句话,只冷冷看着。
归二娘跪下后,轻声道:“黄岛主,我夫妇二人性子急躁,又自持武艺,在江湖上横蛮惯了,做事不谨慎……这件事上,向您老人家道歉了。”
池寒对于归氏夫妇和他们的弟子,尤其是孙仲君,原本是没有多大好感的。可是那归二娘也是江湖上的大前辈了,四十多将近五十的年龄,这么往人面前一跪,神色凄然,还受着伤,谁忍心再去追究?
池寒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黄药师于人皮面具后边发出沉闷的声音来:“你们伤了一人,却也被我打伤,这事就此揭过,回去养伤吧。请起。”
归二娘却不起来,只红着眼道:“黄岛主与穆老爷子平辈论交,咱们做晚辈的,跪一下也无妨。只是还有一件事情,万望黄岛主予以援手。”
原来她这一跪,是要让黄药师帮忙来了。众人恍然,归辛树脸也是突然醒悟,也道:“江湖人都道黄岛主天文地理、诗词歌赋、书画琴棋、医卜星象、阴阳五行、奇门遁甲,乃至商经兵法、农田水利,无有不通,无所不能……犬子罹患重症,久治无方,还请黄岛主看在与华山的交情上,施以援手……”归辛树言语殷殷,目光亦是切切,可黄药师面上表情始终古井不波(戴着人皮面具),他的心不由得越来越沉。
但是男儿膝下有黄金,他却不愿朝着黄药师下跪。
“你先起来。”黄药师走近归二娘两步,隔空伸掌虚抬,一股气劲陡然生出,归二娘便跪不下去,踉跄着站了起来。
黄药师接着却哂笑一声,颇有几分自嘲意味:“无所不能?……嘿嘿,旁的不说,便是天文地理、医卜星象、阴阳五行、奇门遁甲这几项要都精通,便是大罗金仙千岁之躯也做不到……不过若说医术,我总算还有些老底子……抱来我看看吧。”
他一直顶着张古井不波的面皮,众人还道归氏夫妇得罪了池寒,黄药师定然不愿救人。谁知最后却是峰回路转。
归辛树大喜过望,回头对孙仲君叫道:“愣着干嘛?孩子抱上来。”孙仲君慌忙把孩子抱上来。
黄药师一见那婴孩,便轻轻“嗯”了一声。那蛮横霸道的归氏夫妇竟然为了这婴孩甘愿低头下跪,可知这病症非同小可,池寒心里也是好奇,不由自主凑上前来。
他也忍不住“啊”了一声。
之前他只能远远地看到将那婴孩裹得厚厚实实的襁褓,现在凑近了看才知道,那婴儿果真非同寻常,别的婴儿白白胖胖,他却是枯瘦如柴、老态龙钟,怪是吓人。
归二娘的眼泪再也忍耐不住掉下来,哭诉道:“我们夫妇中年得子,对这孩子爱逾性命……谁知这孩子生来便是这副枯瘦如柴的模样,到如今已有一岁,还是如此!咱们看过几个名医,都说不清病症,只说至多再拖得一两年,定会枯瘦而死。咱们遍寻灵药,因此才到这金陵城里……”她正说着,忽然见黄药师抬起了手,连忙闭口不语。
“你怀孕之时同人交过手。”黄药师说道,一出口却是肯定的语气。
归二娘看了身旁归辛树一眼,点头道:“前辈明鉴,确实如此。”归辛树也是大喜,既然黄药师看了几眼便有如此判断,说不定真有治愈婴孩的法子。
黄药师摆了摆手道:“此处不是看病的地儿,等把杂事了结了再说。”接着他转身朝厅中众人一望,朗声道:“焦帮主与闵子叶当年之事,我也全部知晓,并曾一同去见了黄木真人。黄木真人也说闵子叶该杀,你们谁还有意见吗?”
如今天下五绝之一就在眼前,谁还敢有意见?黄药师既然佐证,那是以自己的名声做担保,可见当日之事,确如两封书信所言。
闵子华本已动摇,这时已经确信无疑,心底好生惭愧,便要告辞走人,突然心念一动,想到自己乃是受了太白三英的唆使。莫非太白三英真的投效清廷,挑拨离间?
他便向着太白三英看去,谁知“砰砰”三声响,那太白三英都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厅里众人又是大惊,一起上前俯身探看。
原来太白三英嘴里塞了毒囊,这时候咬破囊皮,毒水入喉,已然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