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寒嘴角泛着冷笑:“那你们要如何才相信?”
孙仲君心想师祖穆人清素来行踪飘忽,自己自小跟在师父师娘身边,也只见过他三面。再一想自己的师父“神拳无敌”归辛树已经快要五十岁了,那黑脸少年年纪轻轻,仗着有点儿武功,居然大言不惭要来冒充自己师叔,真是大胆狂妄到了极点!
她本是火爆脾气,这时越想越气,大喝一声:“要冒充师叔,先吃我这几拳。”说着身子凌空扑起,已经使出华山“破玉拳”,向着池寒和袁承志两人扑来。
厅里众人,包括闵子华、邓三公等都稍稍退开来一点,让出一片场地来。闵子华报杀兄之仇的一场闹剧,竟成了华山派众位的
梅剑和和刘培生知道袁承志武功高强,池寒也是不弱,这一去孙仲君定然吃亏,想要拉住她时已经阻止不及。果然,袁承志倏然出手,竟也是一模一样的“破玉拳”,两拳相接,孙仲君只觉一股大力从手上传来,立时飞退,但并没受大伤。
这显然是袁承志留了手啦,可孙仲君自觉颜面不存,只是更怒,竟毫不领情,捡起半截断剑,猛地向着袁承志面门掷过来,只见青光闪烁,断剑急飞,速度迅疾。
厅中又起骚然,都觉得别人既已留手,孙仲君这样也未免太过蛮横。只是“飞天魔女”恶名在外,行事向来如此,大家也只是小小议论两声而已。
断剑飞到临近,袁承志不避不闪,左掌平伸向上,右掌向下一拍,噗的一声,把断剑合在双掌之中,说道:“这叫做‘横拜观音’,对不对?”
孙仲君三人都一怔,心下嘀咕:这确是本门掌法,这一招本是用来拍击敌人手掌的。他变化接剑,技法巧妙,出手迅疾,师父可没教过我们。
袁承志见震住了华山派三人,朗声道:“归师哥我还没拜见过,你们三位又比我年长,按理我的确不配做师叔。不过你们三位这次行事,却实在是太不应该。归师哥知道了,只怕要大大生气。”
袁承志素来正气,这时说话也语气严厉,却没想到周遭还有许多人正看着呢。那些人见他露了这几手,已经渐而相信他确是华山门人。
这时候报仇变成了华山派内部整顿,旁人不好插手,却正好看笑话,为以后闲聊再添一笔谈资。袁承志正气有余,这关键处却疏忽了几个师侄的面子,池寒暗觉不妥。
果然,梅剑和双眉直竖,仰天大笑,觉察到一双双意味不明的目光,心中愤怒已极,喝道:“你小子真教训起人来啦。倒要请教,我们三人甚么地方错了?
他在江湖上已经成名数载,自己也有近三十岁,如今这当头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教训,便有过错,又如何肯认?
袁承志森然道:“咱们华山派祖师爷传下十二大戒,门人弟子,务当凛遵。第三条、第五条、第六条、第十一条分别是什么?”
话没说完,梅剑和怒喝一声:“你还真把自己当师叔不成?”已经长剑一挺,杀将上前,心道这黑脸汉不过二十出头,能拿多少时间来练功?他拳掌虽好,内力虽强,剑术上难道还能胜我一筹么?
原来梅剑和年少出山,竟然难遇敌手,于江湖中的名头也越来越响,也越来越狂妄自大。他以不到三十岁的年龄跻身二流巅峰的境界,放眼整个江湖,这也是了不起的成就了,因而一向自恃剑法深得本门精髓。
可是他论到剑术,还不如池寒,如何是一流上阶高手袁承志的对手?袁承志拔出剑来相搏,两招后便将梅剑和逼到下风。孙仲君见师兄形势不妙,清叱一声,不知从哪儿夺来一柄剑,也抢将上来,要以二敌一。
“你们别打!”刘培生连忙叫道,梅剑和与孙仲君都不理会,一个劲猛攻,可是他们两人双剑合璧,仍是落在下风。袁承志气定神闲,一把剑使成光圈,将梅、孙两人框在其内。
刘培生怕师哥师妹有什么闪失,叫道:“得罪了。”也展开肉掌纵身上前来,他外号叫做“五丁手”,专精拳掌功夫,于此道造诣的确厉害。
场中局面变作三个打一个,饶是袁承志也不由凝神皱眉,小心应付。但池寒、陆高轩等人都是微笑不语,没有一点儿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果然,最开始的一丝丝不适被压下后,袁承志竟然越战越猛,剑光范围不断扩大,却将三人都圈在里面。场边观战众人都是心惊,邓三公与高克新对视两眼,都是自知绝非袁承志的对手。
邓三公眼中寒光闪过,不禁紧紧皱起眉头来。
又过十数招,叮铛两声脆响,孙仲君和梅剑和手里的剑刃都一齐儿被削断。断掉的一截高高飞起到空中,转了几圈坠到地面,把围观众人吓得往后不住退。接着,袁承志趁着梅剑和三人发愣的当口,一人一掌拍去,梅剑和与孙仲君都是痛楚难当,被打得瘫在地上,竟站不起身来。反倒是刘培生,掌心明明印在身上,却好像没有感觉。
他精于拳脚,知道这是掌法炉火纯青、掌力收发自如的缘故,对于袁承志更是敬服。
梅剑和自出道以来几无敌手,一贯自视甚高,怎知今日这一战他们以三攻一竟然不敌!他哪里受过这般折辱,一口气转不过来,竟自晕了过去。
孙仲君正瘫在他身边,也是痛得咬牙切齿,眼圈泛红。这时见师哥双目上翻,躺在地下不动,还道他被袁承志打死了,震惊之下鼻中的酸楚再也忍不住,竟坐倒在地,大哭起来。
这时的她,才有了那么一点儿小儿女姿态。
“师妹别哭,梅师兄没事。”刘培生劝道,“咱们听师叔教训,别任性啦。”
孙仲君只是不理,哭得更凶。
池寒一行人都恼她横蛮无理,那池寒便要出声奚落,没想到身边却有一人抢先出口了。
温青青向孙仲君笑道:“他又没死,你哭甚么?你对他倒真一往情深!”她话音刚落,焦宛儿咯咯一声笑出来,她对孙仲君之恨可谓入骨入心,只是她识得大体,强自隐忍,这时候可再也忍不住了。
只是一笑,金龙帮众弟子也哈哈笑起来,焦公礼连声喝止,这才声音渐息。孙仲君在叫声里羞怒交集,可是她再蛮横,也知道自己决计不能伤到温青青,只能牙齿咬得咯咯响,眼泪却更是流成一串淌下。
这时悠悠一声叹,梅剑和缓过气来,悠悠醒转。袁承志知道他乃是华山派三人当中领头的,整肃神色,黑黑脸上凛然生威,问道:“你可知错了?”
梅剑和眼里闪过狠辣,但如今可是真个儿被袁承志给打服气了。如今人在屋檐下,可不得不低头,便道:“晚辈不该擅自撕毁焦帮主的信,不该强行替闵二哥出头。”
袁承志又道:“我适才问你,咱们华山派祖师爷传下十二大戒。第三条、第五条、第六条、第十一条分别是什么?”
梅剑和一愣,答道:“第三条,‘滥杀无辜’,孙师妹确是犯了过错,只好待会向罗大哥郑重谢罪,我们再赔他一点损失……”
金龙帮的弟子群情汹涌,纷纷叫道:“谁要你的臭钱?断了膀子,银子补得上么?”焦公礼同焦宛儿也是一脸愤恨。
梅剑和自知理曲,默不作声。
忽地却听邓三公高声叫道:“这位袁师弟,咱们今日来,是找焦公礼焦帮主问罪的,可不是来看你华山派的表演!”原来邓三公看到梅剑和几人服软,知道若再这么下去,己方气势殆尽,谈什么报仇问罪之类的?
他叫袁承志为“袁师弟”,那是承认他的身份了。却也用这身份压了袁承志一头,五岳剑派向来号称同气连枝,相互之间师兄师姐、师弟师妹的称呼也是常事,但他这一叫,却把自己置于长辈的位置,令袁承志不得不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