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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 天外悟天(一)

一个只有一面的硬币是无法掷出两个不同的世界,一把只有单刃的剑是无法刺出耀眼的双锋。于是有人抖动右腕,生出好几朵剑花,花是在剑尖,如你所想,它先是绽放,随后枯萎;而另一些人用左腕代替了右腕,花开的时候是同样灿烂,但那些花却是先枯萎,然后绽放。这两部分人,我们都称为剑客。

他们各自创造出了各自的世界,是用一只手把剑斜斜地刺出,破空的风声如水波般向四周蔓延,直至力量的尽端。但最大的圆圈永远只有一个,而这个世界中的花也只是用着一种规律新陈代谢,除了那个叫做湮回的人。

他没有创造出自己的世界,正相反,他被那个世界所创造,然后死在了里面。

一个宁死都不想死的少年就这么死了,临死前他还啃着怀里那个老男人的喉管,似乎想通过摄取生命来阻拦体内生命的急速流失。

但他伤的实在太重了,赖以为生的心脏被自己的骨头扎了好几下,每刺一下都会在他的心上留下一个再也没办法的回复的空洞,心脏每跳一下原本应该输送到大脑的血液就会从那些洞里喷出来,于是他再也撑不住,抱着老男人残破的头颅,就此死去。

只剩下那句破烂的尸体还留在地上,等待被人吃掉或者万幸就此腐烂。

那是他在这世界上留下的唯一一处痕迹。

湮回感觉自己的眼前一片黑暗,那黑暗又不同于一般的黑暗,似乎更加远大,更加无边无际,却不让人感到空寂和危险,死亡如此的熟悉,熟悉的就像是回到了自己或者亲人的家,又像是母亲的子宫,十几年前他就这样蜷缩在这一片温暖而无比安静的黑暗里,逐渐由一个无意识的细胞化成一团有意识的血肉。

只是死亡并非是瞬间的事情,就像把烟掐灭之后烟灰却依然存在一样,少年死去之后,残破的亡灵却还留在这片土地上。

满眼黑暗目不能视,但却不能瞒过感觉,湮回知道自己还没有彻底归于虚无,他还留在这里不曾离去。

他感到非常迷茫。

死亡的召唤对亡灵来说就像本能对人类的召唤,应该不必多言的就向着幽冥的方向离去。只是他努力地摸索了半天,却没有感到幽冥的呼唤。

死亡没有召唤亡灵们就此进入冥界。亡灵们就只能徒留在人间不能离去,久而久之,就会随着时间流逝,成为这世间最为本源的部分——能量。

这是世间最为恐怖的形神俱灭,端正的说,他才是真正的死。

死的最为透彻,最为干净,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湮回打了个寒颤,感到有些恐惧。

他不想死得那么干净。不想死得那么干净就要往冥界去,去轮回,去投胎转世再来一遭,只是他却不知道冥界在哪里,而且,冥界居然没有来勾走他的魂魄。

他终于彻底的恐慌了起来,在黑暗的世界中发了疯一般的飞行寻找,转瞬之间就绕遍整个朔足域,只是,他还是没有听到冥界的声音。

少年似乎听到了弥漫在人间的众多亡灵的声音,他猛然一个机灵,疯狂的在天地间寻找呐喊。

无声的咆哮在沉寂的天地间的沉默,死去的天空默默地看着死去的少年在自己的尸骸中发着疯,默默无言,不知道在想什么。

人类唯一能用来和神对抗的东西,是人性。

只是他已经没有人性,为了活下去,他早就舍弃了人性。

万念俱灰的幽魂麻木的停滞在不可知之地,随着风漂流,不作任何抵抗。

只是他仍在不停地寻找,寻找那个似乎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地方。

他找了很久,很久,一直没有找到。

终于他不找了,就停在原地,默默地等着最后的消亡。

“在找什么呢?”

一个声音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找死”。幽魂呆呆的说。突然出现这个声音他似乎并不感觉惊讶。

“可你不是已经死了么?”那个声音疑惑的说。

“我死了?“幽魂呆了呆“不,我还没死,我要去找死”。

找到了死,才能重生,才能轮回,要不然,只能彻彻底底的死去。

那个声音似乎理解他说的意思,倒也没有多问。

“你知道死在哪儿么?”幽魂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我知道”那个声音说“但我劝你别去找了”。

“为什么?”幽魂问

“因为死死啦”。那个声音理所当然的说“。

幽魂呆住了,好久好久,天地之间,寂寥无声。

死死了,用来承接万物轮回转生的事物也死了,难怪他没有听到冥界对他的呼唤声。

“只是,死也会死么?”幽魂轻声说,有些枉然。

“你说,天会死么?”那个声音似乎不急于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像他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天…。”幽魂呆呆的想了一会,想起三天前那天塌地陷的恐怖一幕,肯定的说“天会死的“。

“那么,天在哪里?”

“天在眼前,天在天边”幽魂顺势就把自己记忆中的课本上的关于对天的描写全部说了出来“天乃万物之尊,又是世间万物,天无处不在,又无处都不在,天是…。。”

他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双目中一片惨然。

他想明白了。

因为天是万物,所以天都死了,这世间万物自然也就跟着死了。

其中,自然也包括死。

天创造了一切,管理这一切,化身为一切,这世界上千万生灵体内都有着他的一丝意志,如今他死了,那一丝微弱的意志自然也随之散去,而整个世界的生命都因为失去了那一丝最本源的天道意志而活不下。

换个角度来看,他们更像是被规则,被天道抛弃了。

幽魂的眼中逐渐有鲜红的眼泪缓缓流下,那是死去的泪水。

“你明白了“。那声音有些沉闷的问道。

幽魂点点头,“我不想死”。

他不想死,所有人都不想死,都想活着,只是他们还身处在这一方死去的天地,找不到逃离的办法。

所以他不得不死。

湮回绝望的接受了这唯一的结局。

周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那声音说“有意思”。

他似乎并不因为死而害怕,正相反,他觉得这一切都很有趣。

“有意思有意思,看来,我的理论果然是正确的“。

然后他转向湮回

“你,想不想,不死?“

幽魂愣了片刻,然后用一种对傻瓜一样的语气说“你能让我不死“?

他的语气里带着很多鄙夷和悲哀,还有对这个声音的轻视,天都死了,你又是谁,敢放出这样的大话来?

那声音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悠悠的话题扯开了去“看来我的理论果然是正确的“。

“什么理论?”幽魂问道

声音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是天”。

“那我也是天”幽魂声音中已经带着一丝火气。

“对,”那声音竟然承认了“你也是天”。

“你不要闹好吗?”幽魂已经感觉无力了。

“我没有乱开玩笑”那个声音竟然极为严肃,我说你不用死你就不用死,因为,我就是天,只不过,不是你们的天”。

幽魂怔住了。

“在你们看来,天的毁灭代表着你们整个世界的毁灭,但是在我看来,我只是一个整天胡思乱想的守夜人,而你们的天,只是一个因为车祸而意外死去的青年”。

“这些问题解释起来很复杂,复杂到我真的没办法给你彻底解释清楚,但是,我会尽量的给你解释”。那声音说

“这么说吧,这个死去的年轻人是你们的天,而你们则是他体内的细胞,而你们又是你们自己体内细胞的天,你们的死去在他们看来也是天的死去”。

“而在你们眼中是万物之尊的天,说不准也是某个生物体内的细胞”。那个声音透着无尽的悲哀“毕竟在我们的世界里,也有一片天笼罩在我们的头顶”。

幽魂静静地听着这些疯狂到不切实际的言论,心中却平静如水。

他不相信,因为毕竟他已经死了。

“有句话叫眼见为实,这些东西我知道没有几个人会相信”。那声音疲惫地说。

“所以,我决定让你亲眼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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