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之中,由皇后一人执掌凤印,掌凤印者,地位在众妃嫔之上,何等尊贵。念念也是在幼时偶然见过凤印一次,那凤印由整块和田玉雕成,完美无瑕,其凤首以五彩宝石点缀,华美异常。凤印之上更作凤舞九天之祥兆,印底刻有大字。受之天命,凤予永昌。
信封上印泥虽是残缺不全,却依稀可以认出凤印的那抹影子。凤印放在乱世,可以抵同圣上的玉玺,几十年前的钰国之乱,就是当年的熙瑞皇太后请出凤印,垂帘听政,在朝中大刀阔斧的改革。这才有了后来的邦国盟军,平定战乱,也正因如此,当今皇上才能稳坐皇位。
凤印如同皇后本人,轻易不可拿出使用。
念念心中诧异,她和阿诗的房间里怎么会有皇后娘娘的书信?又藏的这样隐秘,是否是阿诗所为?没有多想,念念直觉事关重大,将书信小心翼翼的贴着胸口放好,就退出了卧房。
屋外,小桃还在候着她,见她神色慌张,张口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差。”念念稳了稳心神,也不看她,“大概是有些累了,我们回公主府吧,改日再来。”
小桃点点头,扶着她回公主府。
因为公主府久无人住人,府内宫人又少,难免照顾不周。因而小桃刚刚回将军府时,便顺便从将军府要了几个人过来,暂时在公主府伺候着。
漫漫冬夜,苍穹之上,只有寥寥几颗疏星。
小桃她们退出去之后,念念悄悄点了烛火,取出贴身的书信,小心翼翼的捻出信封的软纸。
第一封信看起来存的久些,信笺质地薄软绵实,纹路细腻,淡雅水纹如道游龙舞于其中。如今在宫中,这种纸张寻常可见,却不是各宫都可以用的。字迹隐约有些模糊,展开来看,似是一封家书,短短几句,便将后宫中女子争宠辛酸无奈之事,描绘的传神细致。洋洋洒洒一篇,都是妒妇牢骚罢了,可怜皇后平日母仪天下,但无论如何,也是会嫉妒。
念念展开第二封信。字迹相同,但看起来明显不同于家书,更为正式。
纸上字体纤细颇有劲道,墨色浓重,沾染金粉,只有宫中喜好风雅的娘娘,才会如此。信纸残缺不全,下半截似是被火烧了,留下蜷曲着的黑色熏痕。念念深吸一口气,残留的内容并不长,细细看去,她却被信中内容吓了一跳!
信中描绘的,竟是如今雍国军中驻扎钰国边界的情形!再往下,内容戛然而止,仅留勉强拼凑出的词句。世局多故,高枕难眠,怵王自珍,霸业可成。
军中机密,先不说后宫女子如何取得,但这样借凤印掩人耳目,不管传于何人,都可被定为叛国之罪!
咚咚。
念念仿佛能听到脉搏凸凸愈跳愈快,她瞪大眼睛,又速速扫了几眼书信,只想确信自己眼睛没有看错。
好奇心害死猫!
念念取出第一封信,仔仔细细对证下,发现两封信字迹相同,确是出自皇后之手没错。
怵王自珍,霸业可成。这怵王的名号,念念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但却可以确定,怵王必定不是雍国王侯贵族。
皇后与此人私通书信,还细细告知军机秘密,难道。难道。
难道皇后一族真的要铤而走险,篡位夺权?
这四个字不知怎么自己蹦了出来,念念也被自己吓得心口一跳。宋氏野心昭然若揭,只是欠缺证据罢了,待到时机来临,那这两封书信,岂不是相当重要。
这薄薄的几张纸,此刻变成了烫手山芋。
念念只觉得四肢都软了,将信纸装回信封时,手不断在颤抖。她该如何处置它们?藏到床垫下?不行,小桃她们收拾时若是发现了,恐怕更糟。念念急得团团转,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千万要瞒住小桃她们。
不如,不如还是放回原处吧。
念念挣扎下。不行,若是此事被别人知晓,会因此害了将军府。
若不是这场大火,恐怕她压根不会发现床的奥妙所在,这样的事,倒真像是阿诗做出来的。
念念一时没了主意。
她蹙眉盯着这两封信,良久,无奈的叹口气,将它们贴着胸口放好。
胸口的位置,好似装了枚炭火,烫的她难受。
月明星稀。夜色暗沉。
一道人影借着夜色,似是一道风吹过,房门无声敞开一丝缝隙。人影如浓稠的夜色,鬼魅一般闪入房内,动作之快,眨眼之间,房门便纹丝不动的合上了。
房内一篇焦黑,窗户大开,银色月辉遍地,虽未燃灯,屋内倒也清楚可见。夜色凛然,房中人环顾四周,没多做犹豫,抬步便向卧房走去。
孤零零的床,隐隐在黑暗中。此人似乎对房中情形极为熟悉,几步上前,在床内侧敲摸半晌,很快便找到机关所在。
咔哒。
黑暗中这声来的格外清脆,他用指尖其中,却没有摸到想象中的柔软。男人心中一凛,倾身向前看去,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怎么会。”
心急之下,他不由得发出声音。
男人蹲下身来,在床周边仔仔细细寻找着什么,他心中焦急,动作极为谨慎仔细。若不是仔细去看,借着夜色,他几乎要和暗夜融为一体。
咝咝。
身后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
男子浑身霎时紧绷起来,线条之下隐隐的蕴涵着难言的力量。他敏锐的回过头,深邃的眸中射出两道冷光。
刚刚屋内太暗,他还没有注意到,可屋内刚经历了大火,怎么会有完好无损的绒布出现在屋里?
绒布下似是盖了什么,他屏住气息,小心翼翼的靠近。刚走出一步,说时迟那时快,绒布下的物体竟然动了起来!男子沉住呼吸,月光一闪,手心多了几柄小巧飞刀,正要掷出去,却在一瞬间,生生的停滞下来。
绒布下钻出一个脑袋,格外眼熟。他这才看清,原来绒布,是她身上的披风。
即使在黑夜里也亮晶晶的眸子,此刻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生怕他会凭空跑掉一般。
是念念!她怎么会躲在这里?
念念的出现,让他蓦然慌了手脚。只是面前的一颦一笑这样熟悉,他舍不得拔开步子离开。被她撞见的一瞬间,他竟然有松了口气的感觉。相见的这一刻,他才发现这数月以来,他是多么想念她。
念念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惊讶,只见她笑嘻嘻的从怀中掏出两封书信,在他面前骄傲的晃晃,“阿诗,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
楚江诗的眸子凝在书信上的一刻,眉尖霎时蹙起。
怎么会在念念手上?
念念看他不答,兀自有些心虚,却将信贴着胸口放了回去。她瞅瞅阿诗的神色,小心翼翼保证道,“东西自然会给你,但你这次被我抓到,不能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