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似又听到台下喧哗。叶明珠凝住心神,不肯分心,只是一心欺进。
似身后长了眼睛,在叶明珠距李湖风三尺距离之时,李湖风悠然转过身来。
叶明珠的“桃花指”定在了李湖风的面门半寸之处。
眼前所见,令她愕然万分,花颜失色,完全忘了下一步要怎么走。
而李湖风则毫不犹豫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下了叶明珠周身大穴。
“我赢了。”李湖风说,人变了,声音都变了。
“你到底是谁?”叶明珠一动也不动,声音阴恻恻的,似从幽谷传来。往日的美丽,在这一瞬间化成了幽灵之最。
“李湖风。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这声音这么好听,不是那是老实的李湖风。人变了,连声音都变了。
不,原来一切都是伪装。
很好,真有种,竟伪装了那么多年。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她的?
“你是胡月?”
“不,胡月受伤了,在下面调气运功。”
的确,胡月确在下面打坐。然两人的相貌就似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叶明珠终于明白了两件事。
其一,为何李湖风一直离她三丈远,只因为他本身的面貌就是假的。远了安全,可不,相处那么久,聪明如叶明珠竟然没看出来这人是伪装的。人易容,连声音都伪装。她,终究是缺少了江湖经验。
其二,胡月没有变,因为她那次一见动心的男子并不是胡月,而是——他!
她第一次动心的竟是身边这个跟了断断续续几年的李湖风?
真好笑!
“胡月才是那个改名换姓的人。他是月宫宫主。”
“哦?”
“他叫李湖月。我是风宫宫主。”
“我要杀,杀——”叶明珠眼神狂乱。
似人人都站在那儿任她追杀,但她杀不了。只因她完全动不了。
她输了。
风风光光地准备好一切雄心壮志,却是不堪一击。
而她最终要嫁的人仍是风月宫中人。她很怀疑哪天做梦的时候都会杀了这人。
受骗的感觉让她挫败至极,然要最终嫁入风月宫事实让她痛不欲生。
再沉的爱,也不能承受这悠长的欺骗。
很好,结局是嫁人,而不是去替风月宫祭祖,好象待遇好了不止一点儿。
可是,她给李湖风一个绝美的笑容。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要她嫁么!她要好好地嫁给他看。
叶明珠失踪了。
李湖风也失踪了。
桃花宫解散了。
风月宫也杳无音讯了。
似乎这一切本来就不曾存在过。
盛世之中什么都是好的,这江湖风平浪静得令人惊奇。
琴棋书画四人回谷的时候,已是三年之后了。一进桃花宫旧地,看到的就是满地的残花,一谷的幽然,不由皆是深深的叹息了。她们不似三年前年轻,连这桃花宫都变老了。
琴棋书画四人身后,站着四个卓然而立的青年公子,说是青年,也是三十左右的光景了。虽然个个看上去挺拔超群,然也个个象极了做错事的小媳妇,脸上莫名的神色令人忍俊不禁。
只怕这四人此生也就这样了,其实,又何止这四人。想来,那天下第一鸽如今不知正被朱桃花怎样折磨呢!
正待离去,却见里面走出了江南第一媚。
相视竟无语。
不一会,雪艳旁边竟多了个吴少君。不止,刀小妞也在后面,身边有着甄少卿;再远些,花太岁和元少鹏也出来了。
“探春。”雪艳说,“这里春意最浓!”
琴棋书画无语。这些男人终是舍不了桃花宫啊!但是,雪艳应该配甄少卿,刀小妞应该配元少鹏,花太岁应该配——唉,这吴少君,桃花宫没有一人可配的了。
“宫主呢?”司琴问。出外这么多年,一回来她仍然是个头儿。
“苏州。”竟是甄少卿回答。只是那声音,竟是说不出来的怅惘,说不出来的萧条。
只是,那粗鲁如鲁男子的刀小妞竟悄然偎近了甄少卿,使得那俊秀风流的男子也浮现些许真心来。
果然这世上都各自必然的姻缘在等着。
琴棋书画相视一笑,不由各自看向身后的那人。
被风月宫男子施以风月毒的女子,其实何其幸运。这世上有几个男子为了让对方与自己相依终生,做下这番赌注的。
也许,从今后她们可以对他们好些。
苏州叶府。
叶府相当热闹。
朝露和朝霞正在逗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娃儿,长得那么粉妆玉琢,一看就知道是李家兄弟之一的缩小版。但是是李家哪个的呢?不知道。
朝霞后面站着含情脉脉的江一枫,这病痨鬼三年间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别说面有病容,天,那白里透红的人是江一枫么,那神采奕奕的家伙是江一枫么?看他对着朝霞的目光一脸的膜拜,莫不是全是朝霞的功劳。
朝露后面站着风少杰,那清俊依旧的男子竟一脸委屈地看着那管只和两个小家伙玩得兴高采烈而无暇理他的朝露,样子好笑极了。
真正好笑的是——那是李湖月还是李湖风啊——正跪在已是知府大人的叶世平膝下苦苦诉说:“岳父大人,请帮忙做主,将明珠嫁给我吧!”
听起来应该是李湖风。
叶世平期期艾艾地道:“李公子,我做主了。从李公子助我当上知府起,我就很努力地做主了。可我做主没用啊!做一次主明珠就半年不见人影。你是想这样远远地看着她过日子还是追着她逃亡着过日子呢?李公子,我日思夜想了三年,这样子下去不行哎!你们两人总不能到时连孙子都有了还在追婚。要不,李公子,你当初怎样让明珠怀孕的,就还怎样让明珠嫁你好了。不过,李公子呀,当年你干嘛要将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地混入叶府整整一年呢?怎么还使诈赢了比武招亲呢?你怎么就忘了这世上还有媒人了?”
一切都是他李湖风的错,可是他认错还不成吗?女人心,海底针,说翻脸就翻脸,她不说不嫁他,可事实上就是不嫁他。再等下去,她还貌美如花,可他却老了呀!
他混进叶府当保镖,也是情不自禁嘛!他使诈赢擂台,就是不想她受伤嘛!
让她成为孩子他妈容易,那是一会儿的事,可要成亲,哪儿逮得到人呀!
儿子有妈,可他却没老婆,这是什么鬼事?可是他逮不着她。他武功厉害过她,可轻功却不及她。再说了,为了不伤到她,连打擂台都是使诈打赢的,如今心爱的女子成了孩子他妈,更是伸不出半个手指头儿了。
这三年间,他求这得这个岳父大人都怕了,见了他这不挂名的女婿就赶紧绕道走。
这会儿,说完这话,又想开溜了。
李湖风外面看起来还是叶明珠当初一见钟情的那个样儿,风华绝代,绝代风华。可心里的苦,比海深,比泰山沉,这就没人看得出来的了。
明珠啊明珠,你非得磨死我才开心吗?
他堂堂一个男子汉,为了她连风月宫都给关门大吉了。这份心意,他不信她就感觉不到!她若真对他毫无情义,这两儿子哪能生出来呀!
他泫然欲泣。
树上的琴棋书画早心有戚戚焉!
“琴棋书画,随我来。设喜堂,摆喜酒。”随着这一声喊,琴棋书画灿然笑了。可不,果然一物克一物,天不怕地不怕的叶明珠,唯一怕的只有那个随娘姓的朱桃花。
朱桃花手中,逮着的不正是那个逃嫁的叶明珠。
“娘——”两个娃儿一齐扑了上来。
哎呀,又长大些了呀!叶明珠眼眶一红,心神一乱,才瞬间的恍惚,整个人就被李湖风捞在怀中了。
谁说爱情看不见?条条道路通爱情,一个眼神,一声问候,一句埋怨,都是纠缠一生的起因。
那边朱桃花正念:“桃花老宫主第十条遗言,叶明珠必须嫁给李家长子。叶明珠,你以为我娘看中你什么了,还不是当初就想着替她儿子找个好媳妇。别欺我李家没长辈在哦,长姐如母——”
旁边静悄悄,回头一看,人呢?难道又跑了,她逮了一年才逮到哎!好象不是,瞧,叶家大厅——
为何这么快就有喜堂了?那纠缠了七年的一对冤家,正在喜堂上着大红衣裳,你侬我侬呢。
唉,这喜堂搭得真是快——有琴棋书画在,一切皆有可能啊!
好吧!一切尘埃落定,她也要去遨游天下了。
还未转身,身后传来一声阴恻恻的一句:“桃花,你再跑,我陆心鸿就血溅喜堂给你看。”
那,那怎么可以,她这个用心良苦的弟弟好不容易才将明珠拐上喜堂。前后花了七年大好光阴啦!
她,她,她——大不了乖乖走进喜堂去充高堂去好了!
再不然,一起和他拜个堂好了!
只是,这人竟要挟她,可是活得不耐烦了。哼哼,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惨了!
小女子报仇,百年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