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鸭梨是个谨慎的人,他不会像李锋一样胡闹,或者天天日日地重复自己的心意,强硬地推销自己的想法。可他越是这样冷静,平时间无意流露出来的眼神,哪怕是一个小动作,都会让安一一坐立不安。
她要如何向他回答?要如何交待?
总得郑重一些吧……真诚一些,或者让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诚意才行……
“你在写什么?”
老主任的话在耳边响起后,安一一才猛然发现自己把老人健康宣传统计表格上写满了“真诚”两个字。她干笑几声,一边涂掉表格一边道:“这个,其实有件事,我希望能听听您的意见。”
“哟,这不容易啊,你终于想起来听我的意见了啊?”老主任捧着茶杯,一脸坏笑,“怎么了?最近是不是又冒出来什么新的追求者了?你今年的桃花是朵朵开啊,开得都让我眼花缭乱了。”
她脸色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可是这桃花有点烂……”
“烂没关系,只要有一朵好的你就赚了。”老主任笑得也算是跟朵花似的,一直以来她都担心安一一再也没有嫁人之心,现在总算“开窍”了,她当然要尽心尽力帮忙,“怎么回事,说说。”
安一一便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包括商焱、李锋、李老爹以及秦鸭梨,这其中交织的复杂关系就像一张网,彻底把她给网在了中央,动弹不得。
讲完后,安一一带着期待问道:“您觉得呢?”
“什么我觉得?”老主任沉吟半晌,突然暴喝一声把安一一吓了一跳,“又不是我谈恋爱,你来问我干什么?这孩子,傻的!你自己想想嘛,你喜欢哪一个?”
安一一低下头去看着办公室桌上的玻璃板想了半天,道:“如果有商焱的年龄加上李锋的热情再加上秦鸭梨的细心就好了。”
啪!老主任在安一一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别胡闹了,认真想想。”
“唔,要说过日子的话,还真是秦鸭梨最方便。”
“什么叫方便?哪有你这样说话的!”老主任没好气地又拍了她一巴掌,“其实你心底早认定他了,只不过不承认罢了。”
“有吗?”她一付怀疑的眼神,“我怎么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没有感觉不就证明了这一点!?”看着安一一怀疑的眼神,老主任清了清嗓子,开始长篇规模的教育,“上次,你说秦鸭梨带林天去开家长会,回来后跟你抱怨了一天中国的教育体系如何如何不合格,如何如何不够科学。你们俩为了这个话题吵了一周,你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他做了一周你最不喜欢的菜,你还在周末大扫除时故意不打扫任何卫生,让他累了个半死。”
她完全没想到这些事老主任都知道,张着嘴巴听完,然后强作镇定地道:“这和承认之间有什么关系?”
“你不觉得你拿他完全当一个家人来看待了吗?”
“家人……也分很多种的!”她觉得自己像垂死挣扎的鱼,正在口吐白沫。
“你通常来说不拿别人当家人的。”老主任一针见血地道,“比如说我,如果我说林天的事,你只会听着,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可是你却会和秦鸭梨争论,然后听点话,我可没有这份荣誉。”
“我、我没有啊!”安一一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您说的话我都有听的!”
“对,听了,不回嘴,就是不照着做。”见安一一还要开口,老主任一瞪眼说出了无可辩驳的证据,“如果你照着做的话,你现在早该嫁出去了!”
安一一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做低头认错状,无论如何,在这种时候对这种议题进行辩论是非常不明智的。况且,她也知道老主任说的并非不实,每次听训,她都觉得没必要跟老主任顶嘴,只需要听着然后不做就行了,她自有她的主意。
“还有,你上次还说,如果秦鸭梨赚到钱了,一定要叫他付一辈子的赡养费才够本,这才不枉你救命之恩!”
安一一立刻大急:“我是开玩笑的!”
老主任继续一瞪眼,把她的“气焰”又压了下去:“你从来不跟单身男人开这种玩笑!你就是太古板了,所以才变成这样!”
老主任这么一说,安一一才猛地发觉似乎真的从不跟单身男人开这种玩笑。一开始是林天总是闹,每次她和某个男人走得近点了,小家伙就大呼小叫地要拼命。后来,则是她越来越认同自己是个妈了,习惯于以妈妈的姿态与别人谈话,不再有单身姑娘的心态。
“这个……难道说主任,您觉得我和秦鸭梨就是配的?”
“不不不。”老主任一叉腰,摇了摇手指,一脸得意的表情,“我现在觉得,如果李锋能够挺过他爸那一关,倒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人选。”
安一一彻底服了:“李锋和他爹的事您怎么会知道的?”
老主任捧起茶杯,临走前对着她神秘一笑:“这片区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看着老主任施施然走出门的背影,安一一有种自己是在和神仙鬼怪打交道的感觉,难道说老主任是什么精怪?
不过,不管老主任是什么,也帮不了她面对那份来自于秦鸭梨的“鸭梨”。她考虑了整整一周,日也想、夜也想,想得天气都凉了,树叶都沙沙的掉了,冬衣都逐渐添上了,她终于考虑出一个明确的答复来了!
答应!
是的,她要尝试着去答应!
因为她设想了一番答应后的场景,似乎,和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区别……顶多睡同一间房呗!还省房间呢!
于是,她选了安家爸妈出门去见老同学的一天,早早地下了班,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对着镜子看了半天的表情,拜托老主任去接林天,确认一切无误后,她就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等待着秦鸭梨的回归。
屋子里难得地静极了,这段时间这屋子永远像是轮船汽舱最下层,吵杂得要命,连邻居都来投诉了好几回,还和安妈妈大吵了好几架。现在,屋里只剩下时钟滴滴嗒嗒地响着,她盯着墙上时钟的指针,心情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紧张。
该怎么说?
他会不会没感觉了?
或者他会不会只是开玩笑?
如果被拒绝的话,以后怎么见面!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各种念头一直在她脑中盘旋,纷杂着如同七彩盘。她太过专注,连门锁被开动的声音都没听见,直到身后突然响起秦鸭梨的问话:“咦,你今天下班好早。”
安一一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满脸紧张、语无伦次:“你、你买菜了……呃,回来了啊?”
“是啊。”秦鸭梨拎了拎手中的菜,奇怪地望着她,“你怎么下班这么早?”他瞄见她化着妆,更加疑惑地道,“你晚上要出去吃饭吗?又是李锋请客?”
“什么?李锋?不是,哈,他现在住在自己开的餐馆里,想在这里附近找房子结果正好没房,他就睡在餐馆大堂里,可怜得不得了,哈哈……”安一一意识到自己说过了,深吸口气,赶紧冷静下来后,鼓起勇气地道,“那个,鸭梨啊,我有事要对你说。”
秦鸭梨大概也看出了点端倪,把菜放到厨房后便拉了张椅子坐到她对面:“什么事?”
她再深吸口气,觉得勇气足够多得反胃了,才吐出那句话:“我……我决定接受你的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