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安一一是做对了,她伸头一看,秦鸭梨虽然仍然坐在桌前举着筷子,可是动作一瞬间轻松了许多,那手也不抖了、脖子也不沉重了,整个人像从刑台上下来般,再也没有那般紧张。看见这付模样她也松了口气,不管如何这好歹算是救人一命吧?
秦鸭梨显然也十分高兴,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感激:“谢谢。”
为这种事得到感谢,她除了哭笑不得之余也只得点点头算是致意。想了想又觉得这事不能这么算了,这还是第一天,以后他可怎么办?她好奇地问:“你今天白天怎么吃的?”
秦鸭梨十分主动地站起来帮她一起收拾碗筷,手脚不仅麻利,甚至透着一股子勤劳的范儿,真是看不出来。这一边抱着碗往厨房走,他一边还不忘了回答她的话:“没吃。”
这下她只有苦笑了:“那你以后是不是每天就打算吃一顿啊?”
他想了想说:“我可以吃前一天剩的。”
她似乎成心要和他作对:“那要是前一天没剩的呢?”
这下看起来是问住他了,沉默半晌后才犹豫地道:“我想我应该很快能找到工作吧。”
这话倒是讲得很对,她挑起眉毛撇了撇嘴,认同了他的说法。不要看他现在这么落魄,可是光凭他这一板一眼实打实的性格,看起来并不是那种会说空话的人,不论别的,凭着他这模样做小白脸也不错呀。想到这里她不由笑了起来,随口说道:“这倒是,就凭这张脸你都可以在演艺界发展一下,富婆肯定抢着包你。”
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秦鸭梨这认真的这性格会容忍这种玩笑吗?她忍不住偷偷瞥了眼正在洗碗的他,却只见到一付波澜不惊的脸,她又忍不住了,好奇地问道:“你没生气吧?”
“啊?”他面不改色地道,“没有,为什么要生气?我的脸确实挺有条件获得你所说的这些东西,只不过这些不符合我的性格,也不是我的追求,如果算上性格这条的话,其实我的条件根本不符合。”
这话听得她目瞪口呆,半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特别……呃,理性的人?”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你是不是特别呆啊。
“不算是吧。”他停下洗碗的手,沉吟了几秒,“我只是比较现实。”
现实?现实的人会千里迢迢从德国跑到这儿开个公司,最后还破产了?她感叹一句:“真看不出来啊。”
他把碗摞成一摞,一边四下转着看起来在寻找什么东西一边问道:“看不出来什么?”
“你一点也不像是现实的人。”见他仍然一头雾水的样子,她不由问道,“你在找什么?”
“没有擦盘子的布吗?”
她瞄了眼那些碗底一层明显的泡沫,不禁奇怪地道:“你要擦盘子的布?擦干吗?”见他点了点头,她不禁好笑起来,“你这就擦干了?里面还有泡沫呢。”
这话说得他也是一脸问号:“为什么不能有泡沫?”
她在内心暗说了一句“我靠”,瞪大了眼睛道:“你在国外洗碗也是这样直接洗涤剂也不擦就吃了?”
他也瞪大了眼睛:“洗涤剂要擦掉吗?我在国内是不擦的。”
她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的“国内”是指什么,不由哭笑不得起来,随即又意识到,虽然这家伙来了快一年了,可是真正的生活中事他根本没接触到多少,现在的他,观念与习惯还停留在他的“国内”呢,可是他的“国内”情况怎么可能和这里一样?光是这洗涤剂,就已经是个大不同了。
“你们‘国内’的洗涤剂难道是传说中可以吃的洗涤剂?”
他也怔了下,说实话,他这么个年轻大男人有多少机会接触这些家务事?更多时候他也喜欢用快餐打发肚子。此时听她这么一问,他也不禁冥思苦想起来,回忆着那洗涤剂上的成份,想了半天才回答道:“不能。”听见身边的她扑哧一声笑出来,他条件反射地道,“但是我们那边的盘子似乎都是这样的,有洗涤剂是正常的。”
她摇了摇头,当然不会像贤妻良母一样把他手中的东西夺下来,自动自发地做了。她把墙上的抹布扔到他的手中,指着便是泡沫的碗盘道:“记得把泡沫冲干净,盘子不滑了也不用擦干了,直接甩甩水就放碗橱吧。”
这一晚,秦鸭梨学会了在中国做家务是要怎样的,而之后的无数天,他学会了更多的家务。不管他本人怎么想,在欠债的情况下,于债主的家里做些家务是天经地义的补偿行为,她接受得心安理得,他也做得顺理成章,谁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再说了,这个家里林天要上学,安一一要上学,虽说不在乎成绩,可是为了要维持自己“男子汉的面子”,为了在小苹果面前的高大形像,嘴上讲着“我根本不需要学习”的他还是要花去许多时间来学习,经常晚上一看作业就看到九十点,第二天还要去学习吹牛“我昨晚看动画看到十点”之类的,为此安一一没少鄙视他。
而安一一本身要照顾林天,更要忙碌于自己的工作,这两件事说起来简单,可是一旦忙起来能要她的老命。动不动上面下来一些文件、精神之类,她学习一下、再实践一下,晚上十点出门就成了家常便饭了。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秦鸭梨每天找工作的进程就显得十分清闲了,丢丢简历上上网,等了通知后再去面面试,剩下大把时间能在家里,他不做家务,谁做?不做的话简直是没天理了!秉着钻研以及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的心理,他很快开始对地博大精深的中华美食开始起了兴趣。煎炸煮炒,神秘的火候以及各种佐调间的互相整合,这对他来说都是一门能消耗时间、同时也有乐趣的学问。
不过,这种事情他做起来有乐趣,可是有人却认为逮着机会了。
林天现在被允许自己独自回家了,以前安一一倒不是怕他被诱拐了,而是怕他背着她四处闯祸,反正也是闯祸,在家里闯祸毕竟比在外面闯祸的规模比较小。现在嘛,他似乎长大了些,人也成熟了些,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心中终于有了数,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胡来了,于是他终于得了一段自由自在地独处时光。
这是个平凡无奇的星期五下午,林天早早放学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秦鸭梨抱着一本书在灶台前念念有词,大概又是在做什么菜的实验。现在每天晚饭由他包揽,不仅有着各种各样奇怪的菜式,更时不时出现各种西餐,对于这一点,安一一举双手双脚欢迎,而林天虽然嘴上吃是干脆,但可没有因此而转变对他的态度。
在林天看来,这是秦鸭梨的糖衣炮弹,根本就是用来软化安一一的诡计,如果他这个做“儿子”的不跳出来阻止,最后的结果依然是他们俩结婚,然后不要他。
不,我才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安一一,看这个家伙长这么帅就不是什么好男人,最后肯定会始乱终弃的!
林天暗自这样想着,对秦鸭梨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放下书包就窜到厨房门前嘲笑道:“家庭煮妇!没出息!”
对于小孩子的挑畔秦鸭梨怎么会在意,他紧张地盯着锅里,期待着鱼汤由清变白,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在这期间无论是谁讲话,只要不是重大的事,他都可以直接表示无视。只不过,这样小小的难度怎么可能打倒林天进攻的热情。
见秦鸭梨没有动静,他皱了皱鼻子,压下动手打的冲动——对于他这个坏习惯,安一一严厉地发表了绝不宽恕的谴责,自此之后他也就不敢违逆了——大眼珠左转右转,他大声咕哝道:“你个大男人,一点本事也没有,只能在家里煮饭!你为什么不出去找工作!?是不是准备一直赖在我家了?”
秦鸭梨握着勺子在窝里拨动着,也懒得解释,顺口敷衍道:“找工作不是这么容易的。”这倒也是实话,他有学历、有工作经验、自然不会去打工。况且,他去打工别人也都不要,“看你这张脸也不像是能长久做下去的”,这种道理经安一一解释过后,他也绝了打工的念头,一门心思想找个本行业的工作。一来二去,这家那家的面试来面试来,再加上等待的时间,那就不是短时间内能搞定的了。
林天哪里会管这些事,毫不客气地嘲弄道:“我看你是根本没本事,没本事的男人,当小白脸!”
这句话终于引起了他的反应,把锅盖小心做好,扭过头来对小家伙道:“你为什么觉得我是没本事的男人?”
他一直采取敷衍的态度,此时有了正经的回答,林天以为踩中对方的痛脚,立刻得意起来:“因为你在做饭,有本事的男人都不做饭!”
他摇了摇手指:“我不这么觉得。”
“你不觉得就不是啦?你就是没本事的男人!”
他的表情难得认真起来,似乎陷入了片刻的回忆,过了一会儿他道:“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这话题不免岔得太远,林天怔了怔,脸色腾地红了,却还是嘴硬道:“我才不要喜欢女生!”
秦鸭梨耸了耸肩膀:“你这个年龄确实这样,只不过我有句话送给你。将来,你会碰到一个喜欢的女人,无论你给她多少钱、多少首饰或者多豪华的房子,这一切都比不上你为她做的事。当你亲手为她做事时,感到幸福的不仅仅是她,还有你自己。”
这番话显然超出林天这个年纪的理解了,他呆呆地站着,想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话:“你喜欢安一一?”
对于这个问题,秦鸭梨的回答是个大大的白眼:“我这只是变相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