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找到有情人
几百里的路途颠簸,加上两顿没有吃上饭,到了这座城市以后天色已晚,兄妹俩觉出又累又饿。吴兵看见路边有家小饭店,兄妹俩进了饭店,要了两碗面条,一盘包子。等到女服务员端来两碗面条时,吴小娟已经趴在桌上睡了。吴兵叫醒她,俩人匆忙吃过饭,然后沿着大街去找村委会主任说的那家大商店。
商店找着了,兄妹俩人进了商店。这家商店确实很大,上下五层,熙熙攘攘的人群,红灯绿灯的光线,让吴小娟感到一时的眩晕,她可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多人集在一起。还有那些,她不认识,也说不出名堂的日用杂品,时装,毛料。她可是生平第一次,遭遇这么大的场面。她紧紧拉着吴兵的手,她怕丢失自己。吴兵很快从一位女售货员嘴里得知,商店的总经理办公室在五楼。吴兵和她坐电梯,她更是显得惊慌,双手紧紧搂着吴兵的胳膊,她怕掉下去。
五楼总经理办公室门前,吴兵站着稍迟疑一会儿,他推开门进去。办公室里一位女的正在操作微机,她抬起头问:“你找谁?”
吴兵回答:“任经理。”
那女的马上回答:“我们经理不姓任。”
吴兵掏出那封信说:“没找错,你们经理是姓任,你看他寄给我的信。”
“没有这个人。”
吴兵顿感失望,望着吴小娟。吴小娟拉住他的手往外走时,走进一位女售货员,吴兵不甘心地又把那封信给女售货员看,这位女售货员告诉他,四层楼有个部门经理姓任。
吴兵走出总经理办公室,随口说出假冒伪劣这四个字。吴小娟不明白,问他什么叫假冒伪劣,吴兵告诉她,等会儿就明白了。
兄妹俩来到四层楼商场,吴兵找到一间挂着办公室牌子的房间,他推开门进去,看见屋里的沙发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在睡觉。吴兵故意咳嗽几声,把这中年男人惊醒,他坐起来望着眼前这俩人,吴小娟认出这位中年男子正是她要找的人,她心里有些紧张,急忙躲在吴兵的身后。
“你找谁?”
“任经理。”
“我就是,有什么事。”任经理看见躲在吴兵身后的吴小娟,他笑起来,说:“啊,是小娟,快坐,请坐。”
任经理站起来,表现出一副很恭敬的神态。吴小娟低头坐在沙发里,吴兵把任经理一番端详。
任经理倒来两杯水放在他俩面前:“你们能找到我,真是不容易。”
吴兵告诉任经理,他是吴小娟的哥哥。任经理知道他正在蹲大狱,他稍有惊异,又笑起来:“兄弟,不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办。”
吴兵说:“我没有什么事要找你办,是我们的村委会主任说过你这个人,又是他让我们来找你,他把你对我妹妹的事说了。”
任经理更加高兴地问:“那,你们都同意这件事了?”随后任经理朝吴小娟看了一眼,只见她仍然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对刚才他说的话,好像没有什么感觉。
吴兵看见妹妹这种状态,知道她现在很困乏,因此说:“我们现在需要休息,你能让我们去你家吗?”
任经理收拾桌上的东西,答应带他兄妹去家里休息。
他的家离商店挺近,走出商店,拐了几条街,就到了任经理的家。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屋里的摆设也很平常,看不出像有钱人那样豪华,屋内显得还有些杂乱无章,一条要洗的脏内裤正搭在沙发靠背上,任经理趁吴兵没有看见,急忙把内裤拿走。吴小娟看见这条内裤,朝任经理翘了翘嘴巴。
吴兵对屋内观察了一番,问:“任经理,你是结过婚,又离婚了吧?”
任经理没有做回答,笑了笑算是应付过去。吴小娟进屋以后坐在沙发的另一头,此时,她已经进入梦乡。
吴兵接着问:“你有小孩吗?”
任经理只好回答:“没有小孩,就因为她不能生育,我才同她离了婚。”
吴兵端起桌上的茶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又正视着任经理,他问:“我妹妹,你是看好了,非要她不可?”
任经理笑着回答:“我有这个想法。”
“你能对她好吗?”
“这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她。”
“怎么才算好好对待她,你能说出具体的一些事情?”
“这,我还没有仔细想过。再说,你们今天来的也太突然,我也没有任何准备。”
“这就对了,你说的是实话,现在你找个房间,让我妹妹去睡觉,咱俩再细谈。”
任经理站起来,敞开另一间的房间,吴兵把吴小娟叫醒。吴小娟进房间,往床上一躺就睡了。任经理把房间门轻轻关上,又来到沙发坐下。
“任经理,我对你还不了解,其实我倒不重要,对我妹妹来说是重要的,我妹妹的婚姻,你应该尊重她的意见,她说结婚,那就结婚,你不得用手段逼她,现在让她在你这里先住下。”
“我是很认真的,如果不想和小娟结婚,我也不可能对我叔叔说这话。”
吴兵眼睛里突然迸发出凶光,紧逼着任经理说:“我说过,结婚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不能逼她,如果你逼她,我就宰了你!”
吴兵迅速站起来,上前揪住任经理的衣服领,吴兵的身体瘦弱,同任经理肥胖的身体相比,那可就差大了。但任经理面对吴兵如此突然的动作,有些防不胜防,他只好答应吴兵提出的条件。吴兵松开手,重新又坐在沙发上。
任经理试探地问:“你俩来这里,家里的老人……”
吴兵抬起头望着他说:“我妈死了。”
任经理没有再问,去厨房拿暖瓶。等他从厨房出来,给吴兵杯里添水时,吴兵站起来说:“我走了,我妹妹暂时交给你了,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你要好好对待她。”
吴兵说完,转身朝外走,任经理没有送他,而是推开房间门,站在门口,望着床上熟睡的吴小娟,发起愣……
2、重返正道
吴兵离开任经理家。自从汽车司机说的那番话,他在心里想到过要潜逃,但他心中没有数,现在去找谁来帮他躲一躲,更是没有目标。他边走边苦苦思索,有谁能帮帮他?他忽然想起同他一起作案的小男孩。小男孩因年龄尚小,又是初犯,没有被判刑,而是进了少年劳教所,他猜想小男孩现在可能被释放了,找到他,再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吴兵抱着这种想法买了去省城的长途汽车票。
吴兵在长途汽车站的候车大厅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睡了一宿。第二天早晨,吴兵上了车,汽车开动,吴兵不知不觉在车上又睡着了。他在做梦,梦中,他在一片荒凉的的山坡树木中趔趔趄趄地奔跑。他气喘嘘嘘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突然从一棵大树上落下一张网,把他牢牢地网住,他在网中拼命挣扎,这网越挣扎越收缩,最后他的手脚都不能动,他望着树林中那一片小小的蓝天,他叫喊着,使尽全身的力气在喊叫,没有人来救他。他想,这下完了。正在绝望的时候,远处传来吴小娟的呼唤声:“哥哥,你要回来,哥哥,你要回来看我。”
汽车突然急刹车,把吴兵从梦中惊醒,他的身上出满了汗。他看了看汽车停的站点,急忙说:“我要下车,要下车。”
女售票员:“你是买的全程票,这不是省城。”
吴兵说:“不,我就在这里下车,能退票吗?”
女售票员回答:“不能退票。”
吴兵下了汽车,他不再是刚才的那种神态,他大步的往后走,他想,他不能再犹豫了,要尽快回到监狱。吴小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不能再让吴小娟感到失望。
吴兵又换乘了一辆长途车,当这辆长途车到达他需要下车的地方时,他下了这辆汽车,又匆匆忙忙去赶另一辆车。他在站牌下等了足足半个多小时,还没有汽车来。他着急,知道离假期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这时候,从远处走来位男青年,他急忙上前问:“请问大哥,这里还有车吗?”
男青年说:“你看看站牌吧。”
吴兵这才注意到站牌上写的末班车时间早已过去多时。
“大哥,去虎山镇怎么走?”
“你是去虎山监狱吧?”
吴兵笑了笑,点下头。
“离这里有二十多里路。”
“怎么走?”
“你沿着这条大路一直往前走,走的慢大约走2个多小时吧,再往南一直走,就到了。”
男青年说完走了。吴兵在发呆,他想,这二十多里路该怎么走?现在车站的四周毫无人影,公路两旁是一人多高的玉米地,被风一吹,发出让人发憷的沙沙声。他虽然是在农村长大的,但山区的田野同平原的田野大不一样,这里对他是一种陌生和恐惧感。他就这样想着,在车站上默默站着……
吴兵终于下了决心,走回去。他顺着前面的公路一直朝前走去,他眼望着公路在田野上伸延,他感觉,或许会再遇上辆汽车,让他搭乘。他怀有着这种欲望,勇气十足的往前走。越走天越黑,甚至伸手不见五指,他抬头望望天空,天上没有月亮,也不见一颗星星,全凭脚下的感觉往前走。他走得非常急,没有丝毫的怠慢。他想,现在的时间已经不太多了,也可以说,误了时间,也就会影响到他今后的人生道路。他就这样边想边加快步伐往前走。走了一段时间,他感觉有些累了,双脚迈得慢了,腿有些发颤,他觉出肚子饿了,在路边一块石头坐下,他打开包拿出一个面包,他大口大口吃起来。吃完这个面包,他站起来,感觉比刚才有精神了,他迈开大步朝前走去。他想起妈妈临终前说的那句自责的话,不由地流下眼泪。他又想起良育强和贺明启对他说过的话,他感觉身上有劲,有盼头,他步子迈得更大了,加快往前走去。
他突然感到又很寂寞,对,现在这里什么人也没有,只有自己,唱吧,唱首歌,自己给自己调一下情绪。他想了很多首歌,都不满意,不适合自己唱。他猛地又想起,自己就该编首歌,自己唱,这样快乐,心情会舒畅。他想了想,他把嗓子亮开大声唱起来:
哥哥你往前冲呀
前面是一条路
这条路,是光明的路,不该改过自新也是死胡同
喊一声妈,喊一声爸
你俩谁也别怨谁,谁能怨谁?
谁也怨不了谁,谁能怨谁?
谁也怨不了谁……
吴兵唱着唱着流下了眼泪,声音变得嘶哑悲痛起来。他突然感觉脚下发软,闪了个趔趄,他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原来他踩了一坨牛屎。他使劲跺了跺鞋上的牛屎,鞋上的牛屎没有了,他才放心地又朝前大步走去。
3、受到鼓励
晚上三监区办公室里坐满了人,良育强在不断看表,今天下午贺明启找到他,告诉他吴兵至今没有消息,是不是会出现借这机会潜逃的可能?良育强考虑一会儿,没有同意贺明启的看法,他认为吴兵不会出现潜逃,原因很简单,他不具备潜逃的条件。
但,整整一下午,甚至现在也没有吴兵回来的消息。良育强没有休息,一直在这里同贺明启商量可能出现的问题。这消息很快让监狱长赵平知道了,赵平也来到这里参加了关于吴兵是否潜逃的讨论。
赵平问:“现在是几点了?”
贺明启回答:“23点45分。”
赵平说:“现在就时间来说,我们不抱希望了,午夜一过,必须把通缉令签发出去,明天就开始行动吧。”
贺明启把通缉令拿来交给赵平。赵平拿起早已打印好的通缉令在看时,电话响起来,贺明启接电话:“喂,门卫……什么,回来了!我马上派人把他带进来。”
贺明启放下电话,兴奋地说:“他回来了,吴兵已经回来了。”
赵平把钢笔放下,舒了一口气,笑了。
良育强急忙问:“现在他在什么地方?”
贺明启说:“孙枫,你去大门口,把吴兵带进来。”
孙枫问:“教导员,把他带回监舍?”
赵平说:“不,把他带到这里来。”
孙枫出去。良育强望着赵平笑着说:“这个吴兵,现在表现的还不错。”
贺明启说:“他虽然年轻,还能认识到自己今后的路该怎样走。”
孙枫很快把吴兵带进办公室。吴兵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鞋子上还沾着牛屎,他看见办公室里坐了这么多的人,他有些害怕,急忙把头低下。
贺明启说:“你坐下吧。”
吴兵回答:“是,队长。”
吴兵坐下仍然低着头。贺明启倒了一杯水送到他面前,吴兵站起来,双手接过这杯水说:“谢谢队长。”
贺明启问:“这么晚了,你是怎么回来的?”
吴兵回答:“我没有赶上末班车,我怕受罚,就步行回来了。”
良育强问:“走了几个小时?”
吴兵回答:“大概四个多小时吧。”
孙枫把一条毛巾给了吴兵,吴兵接过毛巾说:“谢谢队长。”
吴兵擦起脸上的汗珠。
贺明启问:“你走的这段路,其中有些荒山野岭,你不害怕吗?你是怎么想的?”
吴兵望着贺明启说:“队长,让我怎么说,说实话,还是说假话?”
良育强说:“当然要说实话。”
吴兵说:“队长,我当时想的最多的,是不受罚,一受罚,就要加刑。我现在需要减刑。队长,你们也知道我妈妈死了,唯一一个妹妹,我把他送到离我们村很远的一个城市里。她要嫁给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的情况,我和妹妹一点也不知道,但又没有办法,家里没有人了,我妹妹一人在家我不放心……”
吴兵说着流出眼泪,他的家庭遭遇也得到在座的监狱领导的同情,他们只能鼓励吴兵要认真接受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