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难言的苦衷
黎常晖被带进谈话室。贺明启看了他一眼,点头示意他坐下。贺明启没有马上开口说话,而是静静地望着他。黎常晖不断擦着脸上的泪水,对他这年龄的人来说,眼泪流得这么畅顺,还是很不容易的,那准是出了什么大事,或是死了爹,死了妈才会这样伤心。
贺明启开始问黎常晖在监舍发生的争吵是谁的责任?黎常晖就一五一十地诉说兆刚、吴兵这几天在监舍的恶意中伤以及挑衅的行为。贺明启对于黎常晖所说的话,表示不完全相信。
贺明启说:“你这么大岁数,跟他们争什么?在这里你该明白,不像在外面。兆刚对你不好,你自己找原因,为什么?你也是曾经有地位,有修养的人,处理好这些事,对你来说不会很难。”
黎常晖听这话不再流眼泪,反而睁圆了眼睛回答:“我不愿意同你谈,我找狱长,他会主持公道的。”
警察孙枫看见黎常晖不服气,并且顶撞贺明启,就有些来气,他大声地喊:“黎常晖!黎常晖!你站起来!”
黎常晖望着孙枫毫无惧色地回答:“我在这里,有事就请说,我洗耳恭听!”
孙枫走上前说:“你好大的口气!你说这是在什么地方?你的总裁办公室?你搞明白这里是监狱,你是罪犯,你站起来!”
黎常晖很不情愿的站起来,低下头。
孙枫大声地说:“立正站好!把头抬起来,看着我!就凭你这态度,兆刚他们看你能顺眼?连我看你也不顺眼,你知道,你判了多少年?说!”
黎常晖怒视着他回答:“无期!”
孙枫问:“对于一个无期徒刑犯来说,你说,应该怎样在这里进行改造?”
黎常晖冰冷地回答:“我不想改造,我想马上就死!”
孙枫望着他,脸色很严肃地说:“死?死很简单,只是你没有认识到你所犯的罪行,还是不能死的,你死了,对社会所犯的罪行,能一笔勾销了吗?你得改造自己,接受法律对你的制裁!你这样对抗改造,对你是没有好处的。”
贺明启望着黎常晖,声调极平和地说:“黎常晖,你也算个高级人物,怎么连这些事都不懂?你是重刑犯,只有认真接受改造教育,悔过自新,才会有出路。只要你立功,还会有希望的。”
黎常晖仍然傲气十足地回答:“希望?只能我自己争取,你们能给我什么希望?这话说的好听,当初我也对别人说过好听的话,这一套我明白。”
孙枫生气地说:“你……”
贺明启用手制止孙枫不让他说下去,然后他望着黎常晖微笑着说:“我们知道,你现在让你的律师为你的案子提出申诉。现在你不服法院对你的判决,但你应该明白,在你申诉过程中,你的案子没有推翻改判,你仍然要接受监狱对你的改造,当然你有问题,有困难,可以提出来,也包括你生活上的困难,也可以提出来,我们能帮助解决的一定会解决。”
黎常晖木痴痴站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他没有认真的在听贺明启和孙枫对他的训导。他在想着蔡青,他盼望他的申诉早一天成功,来洗刷他的冤屈。他猜想文律师和蔡青是否现在已经找到那开烟酒店的人?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二年前对他行贿的李增福,竟把几张活期存折放进“中华牌”香烟里,他也万万没有想到,李增福分四次送给他八条“中华牌”香烟,里面竟装了一百万人民币存折!他竟毫无察觉地让担任办公室主任的蔡青拿走中华烟,卖给专门收购礼品烟酒的小商店。李增福法庭上的证词,让他毫无准备,他当时找不出任何理由,任何证据来洗清这一百万元的罪证。法庭判决了,他被送到监狱来服刑,他提出受贿案的申诉,让蔡青抓紧时间去寻找那个回收礼品烟酒店的老板,让他来做证人。
2、寻找证人
蔡青没有让黎常晖的希望落空,他终于找出李增福送的那几条“中华牌”香烟被转手卖给烟酒回收店的收据。当时蔡青也是为了向黎常晖交账,把礼品卖了以后,才开收据的。现在证据有了,要找证人,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可现在那小烟酒店已经不存在了,对这个店老板,蔡青还记得其长相。这几天蔡青开着轿车在省城的大街上转悠,寻找那个老板。这天蔡青在大街小巷转悠了一天,感到有些疲乏,于是回到黎常晖家。邹莎莎看见他的那种神态,知道又白忙活了一天,没有收获,让保姆给他泡了一杯好茶。
玉洁望着蔡青说:“表哥,育强来电话了,表姐明天就去监狱见姐夫。”
邹莎莎流着泪问:“表哥,这个烟酒店老板找不到,我怎么对常晖说?”
蔡青有些低沉地说:“只好如实的说,不过,只要那个人还活在世上,我想一定会找到他。”
邹莎莎擦擦眼泪说:“找到他,他能承认吗?我想让他作证人,咱们出的那个价码,不知他是否能同意?”
蔡青很有信心地说:“他一个开烟酒店的人,一年能挣几个钱?只能赚个肚子饱,饿不着,这就十分不错了。咱给他五万块钱,他得高兴的发疯。再说,那几条中华烟,里面真有那一百万元人民币,他就赚了大便宜,这就等于天上掉馅饼。他应感谢咱们才是。”
邹莎莎若有所思地说:“他得到那么一笔巨款,可咱是倒霉了。”
邹莎莎又伤心地哭起来。玉洁劝她不要再哭,想想明天见到黎常晖,她的这种情绪,会引起黎常晖的不安。邹莎莎擦干眼泪,吩咐保姆上街买些食品,水果之类的东西。
文律师来了,玉洁站起来同他握手。文律师坐下,他朝蔡青望了一眼,保持沉默。
蔡青望着文律师说:“我找了那个烟酒店老板十几天了,像是上了天入了地,毫无踪影,明天我们去监狱,你觉你是否也去一趟?”
文律师性格内向,加上他富有理智的头脑,此桩案子,现在属于少说为佳,从一开始他就接手黎常晖的案子。现在黎常晖被判入牢服刑,他这个律师没有给黎常晖案子带来希望的机会,他也明白其中的原因,那就是黎常晖在法庭对受贿一案的审判词,他当时没有提出异议。现在黎常晖入牢,提出申诉,他内心感到黎常晖不愧为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做事讲究个进退有序。邹莎莎找到他,让他再次代理这案子时,他是满口答应的。他现在想的,同邹莎莎他们想的一样,只要能找到烟酒店老板做证人,这案子就会申诉成功。可现在来说,这种希望很渺茫。
文律师望着蔡青摇摇头,没有回答。
蔡青接着说:“你不去也行,现在也轮不上你出头露面。”
文律师笑笑。他知道面前坐的玉洁,他的丈夫是狱政科科长。他想黎常晖在监狱服刑应该不会有太多的麻烦,如果申诉案子迟迟没有结果,良育强也会让黎常晖办个保外就医也就出来了。是亲戚吗,总得给个方便。文律师想的也仅是一个方面。
3、会见室
其实自从黎常晖投入监狱服刑,良育强没有正面面对过黎常晖,黎常晖有时遇见良育强也只是用眼神交流过。表面上良育强对待黎常晖还是同对待其他在押犯一样。虽然玉洁数次打电话来向他诉说有关黎常晖案子的事,但他始终没有表示过自己的态度。今天监狱长在召开监狱中层领导干部会议上,特别提出要加强监狱的管理工作,提高管理水平,配合社会上正在开展的“打黑”工作。在监狱的在押犯中也要深入展开这项“打黑”行动。发动在押犯揭发社会上的有黑社会性质团伙,有立功者,按照政策规定给予记功、减刑。会议上特别提到三监区在押犯兆刚,萧鹏飞,这两人捕前在社会上曾经纠集一帮团伙,不断做案。要教育改造这样的人深刻认清他们犯罪恶果。
开完会后,贺明启告诉良育强昨天晚上黎常晖在监舍同吴兵闹矛盾,黎常晖又被贺明启叫到谈话室审讯一顿。这件事儿今天早上良育强已知道,他正想法找黎常晖谈一谈,他又想起邹莎莎今天来监狱探视黎常晖,他想这正是个机会让她劝黎常暉要适应现在的环境,可他又一想,怕邹沙沙再提条件让他照顾黎常暉,他就很为难,现在他在监狱门口等待邹莎莎。
邹莎莎同蔡青从轿车下来时,良育强迎上前看见玉洁也从车里出来。
邹莎莎上前说:“育强,你姐夫在监狱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良育强回答:“表姐,他的身体挺好的,只是……对了,表姐,也没有什么事,你见到姐夫,就多安慰他几句,告诉他,现在就这环境,让他要适应环境。”
邹莎莎有些不明白,愣怔怔望着良育强。良育强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话。
玉洁站在一旁说:“表姐,育强刚才说的,是让姐夫在监狱里要表现好些,这样,育强才有为他说话的理由。”
邹莎莎明白过来,急忙朝良育强笑着说:“育强,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告诉他的。”
蔡青接过话茬说:“育强,姐夫是个明白人,我想他也想到了这一步。”
良育强没有说话。
邹莎莎独自一人拎着东西走进监狱大门,她来到会见室坐下,黎常晖被警察送来。邹莎莎激动地急忙起来。黎常晖看见邹莎莎,趋步上前:“莎莎……”
邹莎莎眼泪流出来,说:“常晖,你,受苦了,瘦了!”
黎常晖笑了笑说:“莎莎,不要流泪,应该高兴,你这一流泪,我心里很难受,你是知道我的,越是在困难的时候,我不需要眼泪,现在看见你,我非常高兴。”
邹莎莎擦干眼泪勉强笑笑说:“我明白,你放心吧,我不会再流眼泪,你放心吧。”
黎常晖装出开心的样子用手习惯地敲着脑门,笑着说:“这就好,儿子呢?他为什么不来?”
邹莎莎说:“是我不让他来的,他的事太多,太忙,你放心吧,他说了,虽然你犯错误,他也不会讨厌你,他说,你仍然是他的爸爸。”
黎常晖脸上没有表情。他知道儿子的脾气,他平时没有时间过问家里的事,所以对儿子关注的少,现在儿子没有来看他,他也不怪他。
黎常晖语气沉重地说:“莎莎,我不在,你身上的担子很重……”
邹莎莎安慰他说:“常晖,我明白,你不用说,我想蔡青会帮咱们处理好这件事的,会找到那个证明人的,你放心,时间不会太长的……”
黎常晖点头。
邹莎莎又说:“你在里面要注意身体……”
黎常暉望着她没有回答。
邹莎莎又说;‘育强在这里,我也放心了。不过,这里的环境不同外边,你要小心些。’
黎常暉皱了皱眉头说;‘我已经犯了错误,不能再让育强犯错误,有些事你少跟他说,你明白吗?你同文律师要好好谈一谈。’
邹莎莎明白黎常晖的用意,不愿给良育强添麻烦。他又担心的是那个证人,得用多长时间才能找到证明人?她现在又不能很确实的告诉他有关证人的消息,所以她只能用温存的语言来安慰黎常晖,让他明白她和儿子没有对他有丝毫的抱怨和轻视。探视时间很快消逝,邹莎莎心情沉重,她走出监狱大门。蔡青迎上前关心地说:“表妹,你的脸色不太好看,你上车休息一下吧。”
邹莎莎没有回答,走到良育强面前说:“育强,你姐夫在里面,请你多关照他了。”
邹莎莎说完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