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食物链顶端的人类是不必狩猎的,但人却总还是需要追逐的,因为想望就是目标,想要停息下来也并不是容易的,因为下一个要追求的目标往往是在这一个目标的实现过程中就产生了的,让人的劳碌没完没了。人为什么总是那么需要钱呢?是像小孩子喜欢糖果,狗喜欢骨头一样就是喜欢而已的么?是因为穷么?还是因为怕穷?因为喜欢钱带来的物质享乐么?是啊,那的确是很吸引人的,可是实现起来也实在是件挺艰难的事,如果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就可以得到就更好了。赚钱成了人们自我价值的体现方式。
赚钱也是一种能力,那很像让小孩子去学奥数,了不起却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的,赚钱不过是人的很多种能力之一罢了,但还是有很多人都把孩子送去学奥数。
春末夏初,伍哲幸福的生活跟外面一切热烈的生命一起,也焕发着对未来有更多期待的喜悦跟生机。
伍旭打电话给伍哲。
“哲儿啊,搬新家啦?”哥哥少有的柔和的声音,伍旭跟家里人是从来不好意思温柔的。
“啊,哥,嗯,才搬过来。”伍哲热情地说。
“在哪儿呢,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过去看看!”哥哥说。
“大老远的你来看我的新家?”伍哲不可理解问他哥。
“还有孩子呢,孩子都几个月了?——快1岁了吧?我还没见过面呢!”哥哥说。
“快9个月了,你是要特意从家跑来大连看哪?”伍哲笑着问。不知道孩子多大,他哥这不是数学有问题,而是在伍旭觉得这些都属小事,是不必往心里去的。
“顺道儿,顺道儿看你们。我现在就在大连哪。”伍旭笑着说。
“嗯?已经过来啦?在哪呢,啥时候来的,我去接你!”伍哲挺吃惊地问。
“才来,先给你打个电话说一声。”哥哥说:“我不是特意来看你的,我有事儿,现在没空,等我有空的时候再给你打电话,我再过去!”
“干啥呢?啥事儿啊?那住哪儿呢?”伍哲问。
“我来有事儿办,跟个朋友一起,就呆几天儿,住旅店呢。”哥哥说。
“你到底来干啥来了?”伍哲问。
“我要在大连跟朋友合开饭店,来看看店面啥的!”哥哥说。
“咋突然想起来开饭店了?”伍哲问。
“不是突然,想挺长时间了,也考察挺长时间了!”哥哥说。
“你班不上了?”伍哲问:“嫂子同意么?爸妈知道么?”
“先别告诉妈啊,不让她知道。”哥哥说:“班上着没啥意思了,轩儿越来越大了,我攒那俩钱儿都不够供他上大学的,以后他还得找工作再成家呢!?我跟你嫂子再养老呢?!还有咱家爸妈呢!我这一寻思,我再不赶紧动活儿到时候不擎等着麻爪儿么?”
“咱家爸妈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还有我呢!”伍哲说。哥哥的话让他感到愧疚,其实一直以来伍哲都只顾着考虑着自己的生活,还从没为日渐衰老的父母考虑过呢。
“那我也不能不琢磨这些事儿啊!”哥哥说:“再不干点啥,我也就老了。”
“那你这不得两地分居么?”伍哲说。
“那倒没啥,这边生意如果行的话,轩儿就挪到大连上学呗,你嫂子班也不要了,我们都搬大连来跟你作伴得了!”哥哥说。
“呵,这么大动作,你这是跟谁商量的?”伍哲吓了一跳。
“还用跟谁商量啊,事儿都摆在那呢,其实只要生意还行,其他的就都是小事儿了!”哥哥说:“人不能太死性哪,太死性也不能活啊!”
“那你是跟谁合作?靠谱么?咋选大连了?”伍哲问。
“我一人干不了啊,没经验,钱也不行。行了,见面再说吧,等我给你打电话吧!”哥哥说,他不是一个爱啰嗦的人。
伍家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是很好的,相互间并不会经常联络,也从来没有嘘寒问暖的习惯,但是彼此的亲情是非常浓厚的。他们之间很少交流什么,但相互间的脾气秉性都非常了解,是真心地关怀彼此的,能为对方做什么也很少去问,就只是去做。
两天后,伍旭买了好多水果跟营养品上门了,说是来看看李家妈妈跟孩子的。李家妈妈一直敬重亲家的家教,对亲家的几个儿女也都非常尊重,所以对于伍旭特意上门的拜侯,非常高兴,殷勤地忙里忙外地招呼。伍旭既不过分客套也不非常随便,说话虽不十分热情,但很亲切,笨手笨脚地抱起小侄女,当她是个玩具似的逗着她,一边又递给李萱一个红包——
伍哲的哥哥比伍哲大三岁,身量跟弟弟一样高,只是比伍哲略胖些。剪着平头,头发倒不像伍哲的那么粗硬。跟伍哲站在一起,具体的鼻子眉毛也说不上哪像,但一看就是哥俩。
伍旭的气质更沉稳,伍旭从来就很有自信,也非常有个性,兴趣爱好非常多。小时候就收集邮票,养鱼,学各种乐器,棋类跟球类,工作成家之后就开始喜欢收藏石头、木头之类的,伍家妈妈说他那都是些烧钱的爱好。
伍旭上学的时候成绩不错,但没有念大学,当年初中毕业没读高中,只报考了工业学校,学财务专业,毕业后一直在保险公司做财务工作。伍旭不是不善言谈,他是不爱说话,对于不需要应酬的人更是没话,比如跟家人,伍旭从来不聊天的,但伍旭幽默,并不排除跟家人偶尔的调侃。
伍哲觉得伍旭来家里看他并不是出于关心,而是礼貌,对李萱跟李家妈妈的礼貌。因为伍旭从不理会伍哲的饮食起居是不是合理,也没有睡觉的被子够不够暖,换洗衣服够不够用之类的关心,更不会好奇孩子长得像谁,是不是个聪明的问题。在伍旭的概念里,只要弟弟的生活大体是安居乐业、家庭和睦、大家都挺健康的就够了,他从不会对弟弟的生活有什么更细致的关心。
如果父母对儿女的爱能如同伍旭对伍哲的爱,也许才是爱得最合理的分寸吧?家长式的人物,不但有宽容慈爱的胸怀,还需要有掌控驾驭的智慧。
伍旭叫伍哲拦住要去张罗晚饭的李家妈妈,哥俩要去外面喝酒,聊聊工作上的事。哥俩在伍哲家不远的地方一家饭店坐了下来,随便点了几个菜。
“开个饭店得多少钱哪?你有钱么?”伍哲问哥哥。
“钱我攒了点,再借点,那也不够,所以得有人合作么。”伍旭说。
“你要开多大的啊?得多少钱哪?”伍哲睁大了眼睛看着伍旭问。
“怎么地也得个三四百平米吧,小了就没啥意思了!”伍旭说:“撇家舍业地我跑出这么老远来我图啥呀?!”
“要跟你一起开饭店的谁啊?我认识么?”伍哲问。
“朋友,关系挺好的,他也能拿出钱来。他在大连有亲戚开饭店,干得挺好的。”伍旭说:“关键是人家有经验哪。”
“其实合作关系也挺麻烦的,经营啊,管理啊一有分歧就容易有纷争,赚钱不赚钱都不容易相处。”伍哲说:“其实人跟人就是矛盾着群居的。”
“那没办法啊,其实跟他干等于是他帮我,我钱不足,经验也没有,谁愿意带咱哪!”伍旭说:“人还行,都这么多年的朋友了。”
“除非两个人当中有一个弱一个强行,一个绝对服从另一个,这样还有可能和谐相处,但和谐相处也不意味着就一定赚钱!”伍哲说。
“咋地,你合作的人相处的不愉快啊?”伍旭看着伍哲问他。
“我俩——还行,基本上工作是分开的,分歧不多,而且我俩教养好啊,知道轻重,合作还算顺利”伍哲说:“我们懂刺猬理论哪。”
“啥刺猬理论哪?”伍旭问。
“就是挤在一起相互取暖还得不被彼此的刺扎着的分寸。”伍哲笑着说。
“分寸本身就是门学问,不是谁都能把握好的。”伍旭关心地问:“你那公司干得咋样?”
“还行,比上班挣的是多多了,就是操心哪,跟操的心比,赚的好像就不那么多了!”伍哲说。
“行啦,现在干啥也不好干哪,能挣着钱就不错了。”伍旭说。
“挣也挣不多啊,勉强养家糊口吧!”伍哲说:“反正比上班是强。”
“光糊口不行啊,那公司得发展哪,你们得不断地改进哪,什么行当都不能持续地停留在一个状态里,你那销售额还是客户比例啥的得有个递增的轨迹,生意得做大了钱才能多啊?”伍旭说。
“还递增,你想累死我啊?”伍哲笑着说:“没有那个动能能够提供出来不间断地持续上升轨迹的。”
“曲线上升也行啊!”伍旭说:“整体态势得是个上升的轨迹公司才有前途啊?!”
“嗯,是啊,我们也没闲着啊,这不是不容易么!”伍哲说:“得了,先不说我了,咱换台。你来这几天都干啥了?”
“看地方啊,再尝尝菜!”伍旭边吃边说。
“看啥地方啊?”
“得找店面啊,看地点。”伍旭喝口酒说。
“找着了么?”
“看了两个,还没定!”伍旭有点犯愁,又喝了口酒。
“咋样?”
“咋样不好说啊!咱又不熟悉这地方。”伍旭抿了抿嘴说。
“那你们打算咋定?”伍哲问:“定下来就干了么?”
“得干哪,开饭店是没问题,吃,到啥时候人都得吃。”伍旭说:“我发现大连人其实也挺好吃的。”
“哪的人都好吃。”伍哲笑着说:“吃就是人一项挺重要的乐趣!”
“对啊,人都好吃!”伍旭说。
“那你怎么弄?什么时候开始啊?”伍哲问。
“那可不能着急了,先看地脚呗,地点好市场才好。”伍旭说:“然后是投资,得有个投资回报率的比例的估算。多大店,投多少钱,多长时间回本都是有比例的。”
“那口味,人员啥的呢?”伍哲问。
“那就是后话,店找好了装修,然后是管理,然后是经营。”伍旭说:“反正也不是个省心的行业!”
“哥,你没白学财务哈,你这做生意之前是数字先动。我那会儿辞职出来就知道低头干,也没考虑你这么多啊!”伍哲笑着说。
“行业不一样,人跟人性格不一样,做事方式肯定也不一样。”伍旭摇摇头说。
“我倒觉得不管啥行业,像你这种投入跟产出的计算跟计划都应该是必须的。”伍哲说。
“那你干公司你不算哪?”伍旭问伍哲。
“也算,不过没你这么专业这么有条理有系统的,根本就没你这么有套路啊!”伍哲说。
“系统不系统,有套路没套路都不重要,逮住耗子就是好猫。”伍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