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走出来,后面已是瞧不见碧波湖。但见四下青葱盎然,一片生机,碎石路上,不时走来几个游玩的女弟子,与素月笑盈盈地打招呼。见了一旁的傅凡,纷纷打笑道:
“素月,这是谁呀?”
“月姐姐,旁边这是谁呀,快,老实交代。”
“素月,你可真不厚道,竟然还瞒着姐姐们。”
女孩们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素月满脸通红。傅凡先前还解释一番,见越说越乱,索性闭了口。
“不理你们了。”素月跺跺脚,恼怒地往前跑去,傅凡见了,赶忙追上去。素月似是真生了气,一路跑来,一句话也不说,两人绕着山腰跑了大半圈,来到了一处山涧边上。
清亮的溪水,从两块巨石之间流出来,从上而下,缓缓流动。巨石甚高,遮了阳光,素月静静地坐在碎石滩上,脚边的溪水潺潺流动。傅凡追赶上来,站在后边,呆呆地望着水边的素月,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
隔了好一会,眼见素月一动不动,傅凡叹了口气,轻步走上前去,生怕惊到了素月。走到近处,傅凡找了块石头坐下。这时候,两人隔得很近,隐隐可以闻到素月清幽的体香。
“傅凡,”素月没有转过头,也知道身后是谁,说道:“对不起,刚才我的反应太大了。”
傅凡笑了笑,说道:“换了是别人,也是这个反应,我能理解。”
素月仍是埋着头,说:“不,不,你们都不知道原因,你们不懂的。”
傅凡听了,不禁一愣,心想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事,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苦衷。隔了半响,素月忽然转过头来,瞧着傅凡笑道:“喂,你来玄隐山,是来找我的吗?”
傅凡本来数着溪水里的小鱼,听了这话,挠挠头说:“对啊,总不成是去找你那个凶巴巴的师姐。”素月听了这话,哈哈一笑,说道:“凌师姐可是我们玄隐山的第一美人,你去找她有什么奇怪的。”傅凡想了想,笑道:“动不动就挖人眼珠子,怎么能算是第一美人的,最多只是个蛇蝎美人。要我说,你凌师姐真比不上你。”说到此处,不禁脸红了。
素月不露声色,又将目光转向前方的溪流,缓缓说道:“凌师姐不是恶毒的人,她只是吓吓你罢了。我,我又怎能及得上她。”
傅凡正要开口,却听素月抢道:“不许说了,我想安安静静的。”
傅凡见今日的素月颇为奇怪,也不再多说,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溪水之中,鱼群来回穿梭,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到了回来,又团团围着素月在水中的倒影,似是迷上了岸上的这个女子。傅凡瞧着有趣,抬头一看,却见素月抱膝埋头,对溪中的鱼群不瞧一眼。
时间一分分过去了,此处不见阳光,越发地暗了。像是养足了体力一般,素月忽地从石头上站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的欢乐,笑嘻嘻地说:“起来啦,这般没精打采的,成什么样子。”
傅凡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一见又是自己认识的素月,心中也是欢喜。素月又说:“我记得你们曲阳山有人要成婚了是吧?”
傅凡点点头,说:“对啊,是我杜师兄和薛璐师姐。下月初二,到时候你去不去?”
“你不知道,我最喜欢热闹了,到时候我一定去。”素月想了想,又说:“不行,到时候山上人一定很多,我今天便要去你们曲阳山瞧瞧。”
傅凡听了,喜道:“好啊,我们这就回去。”
山涧潺潺,水花你追我赶,比起先时多了份欢乐的气氛。
素月从左手腕上取下一只晶莹璀璨的镯子,只瞧她掐了个法诀,镯子漂浮在空中,忽地变大了数倍。傅凡见了,说道:“原来你的法宝是只镯子。”素月笑了笑,说道:“这是碧鸢镯,你可要记住了。对了,你还没有法宝吗?”傅凡挠挠头说:“我笨得很,连师傅传的法诀也练不好,更别说是法宝。”
素月笑道:“好啦,别泄气,待会到了曲阳山,我给你指点指点,保管你豁然开朗。”说着轻轻一跃,跃上了碧鸢镯,傅凡紧随其后,也跳了上去。素月又是掐了个法诀,碧鸢镯轮转不断,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天际。
两人飞行了许久,不知不觉将话题引到了邓书铭身上。素月说道:“你怎么和邓书铭那家伙混在一起了?”傅凡笑道:“我到现在也不大清楚。”说着,将在曲阳山上和邓书铭相遇的事尽数说出,素月先是静静听着,到了后来,忍不住笑出声来。素月说:“这么说来,你和他拜了兄弟了?傅凡,日后见了凌师姐,可有你的苦头吃了。”
素月活泼好动,御着碧鸢镯也是飞得极快,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啸,人的声音弱了许多。谈话间,傅凡瞥了眼地面的风光,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这时候,素月又说:“傅凡,你觉着凌师姐美不美?”
傅凡眉头一皱,说道:“你今天有些奇怪,怎么总是提到凌师姐?”
素月小脸一红,正要开口,透过云层,远远看见了参天而立的古树皇。傅凡这时也瞧见了,心中顿觉不妙。
果不其然,待得傅凡一接近,树皇顿生感应。“轰隆”声不绝于耳,一条条树根拔地而起,溅起万丈污泥,古藤挥舞,似那万蛇齐舞。只见一根树枝忽地变长数倍,枝叶迎风而动,朝碧鸢镯狠狠击来。
“怎么回事?”素月大喊一声,御着碧鸢镯侧身一避,躲开了这一击。
然则树皇并不就此罢手,无数树枝疯狂生长,如千万只触手,铺天盖地地朝二人打来。素月倒不惊慌,回身对傅凡说:“你先下去,我来斗斗它。”说着,双掌一送,傅凡顿时往地面摔下去。便在即将触地之时,一股柔和力量托起了傅凡,让他平稳着地。
再观天上,漫天的树枝将素月层层裹住,已瞧不见那道碧绿的身影。忽然间,只听树枝之间一声叱喝,绿影大现,无数枝干被生生截断,掉落在沼泽地上。
傅凡仰头看去,只见素月双手合十,额头上隐隐浮现一道佛印,身遭围绕着无数碧鸢镯的影子,如此神通,比起当日的邓书铭可要强多了。傅凡心念一动,心想:“山海门历来崇道,素月怎么使的却是佛门神通。”心中虽有不解,可是很快便被天上的战况吸引了。
树皇似乎尝到了素月的厉害,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素月浮在空中,见树皇毫无动静,心想若是你不动我不动,可要打到什么时候,微微一笑,当即催动着碧鸢镯,朝树皇的树干飞去。
素月到底是缺乏经验,她不知树皇有着数千年的道行,可是苦于身体的限制,施展不开神威。若是远远地与之交战,尚能占些便宜,可如今素月只身入虎穴,却是危险之极。
只见素月才靠近树皇的身体,忽然间,无数的树藤密密麻麻,朝素月一齐击来。一条树藤便似一道铁链,上边闪烁着万道光芒,风声之中,似有万钧之力,素月没想到树皇忽然变得如此厉害,只得催动碧鸢镯,在周遭化出一个屏障,想挡住这万钧一击。
“咔嚓”一声,树藤散去,素月娇小的身子腾空而起,随即重重地摔在了沼泽地上。紧接着,碧鸢镯也掉落下来,上面密密麻麻的裂缝,显然是遭了重创。
傅凡见素月受伤,赶忙跑上前去,只见素月紧闭着双眼,气息忽快忽慢,状态很是不好。
便在此时,一只粗壮的树干朝二人拍打下来。
眼见树干速度极快,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傅凡苦笑一声,心想今日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只是平白搭上了素月,心中好是惭愧。
耳侧风声大响,一只巨大的黑影劈头打来,傅凡下意识地伸手挡住。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昏迷过去。
却说傅凡昏迷之时,树干击打在他的身上,一股磅礴的灵力顷刻间注入他的体内。这股灵力源自树皇数千年的道行,傅凡左手之物才感应到,当即生出一股吸力,将这股灵力吸了个干净。与此同时,有生出一股护体之力,将打在傅凡身上的力道卸去了大半。
这时候,树皇察觉到自己的死敌尚在,不住地挥舞树藤,朝傅凡的身体打来。此刻傅凡陷入昏迷,身体不受控制,左手之物当即入主,催动着左手,掌心对着远处的树皇。
顷刻间,一股浩瀚如海的魔气从手心涌出,天地间风云变色,整片天空陷入了黑暗之中。
黑夜中,树皇摇晃着身躯,竟如同一个披头散发的鬼怪。沼泽地上,沼气不住地往上涌,傅凡与素月依偎着,躺在地面昏迷不醒。
狂风掠过,似是无数鬼怪嘶鸣呐喊,又似有千千万万的婴儿在啼哭。
风雷之声!
海啸之声!
烈火焚灼之声!
金戈铁马之声!
天地之间,多少年未见这般远古神力,远古的意志在这片大地上咆哮,诉说着曾经的王者即将归来!
沼泽地上,树皇感受到了这股远古之力,似是受了刺激一般,树皇渐渐黑黝的躯体泛起了金光,不多时,黑夜中金光大现,破开了令人窒息的黑色鬼雾。
树皇如一根定天神柱,金光耀眼,傲立在天地间。树干周遭,浮现出一道道虚影,乃是当年道成子在树边讲道的场景。道成子举手投足间,化出无数个金光大字,与四周的黑气相抗衡。
天地间,风声大起,黑雾与金光僵持不下,堪堪打成平手。便在此时,傅凡在古墓之中吸收的无数远古残魂,一齐涌出傅凡的身躯。
残魂们张牙舞爪,飞速窜至树皇身遭,如同饥渴之人见了新鲜血食,前赴后继地冲了上去。
“吱呀!”
“吱呀!”
残魂触到金光,无数的鬼气化作虚无,但残魂们仍是不管死活冲上去。到了后来,道成子的虚影只撑不住,渐渐消散开来,树皇发出的金光黯淡了不少。
傅凡和素月仍在昏迷,无法瞧见不远处正发生的大战。狂风拂过,鬼魂尖叫声不绝于耳,树皇渐渐只撑不住,光影暗淡,只听得“咔擦咔擦”的声响,树皇的身体竟在慢慢枯萎。
不多时,原本粗壮挺拔的树皇,变成了一摊朽木。
黑夜在咆哮,庆祝着大战的胜利。
此时,朽木堆中,忽地光亮大现,一根闪烁着红光的根枝漂浮在空中。似是受不住黑气的侵蚀,红光散去,随即掉落在地面上,沿着倾斜的地势一阵翻滚,最终落在了傅凡的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