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行出十余里地,林中花树愈加浓密,花瓣纷纷扬扬,在眼前飘落,好似下了一场花雨,这场花雨已不知下了多久,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一脚踏下,没及足踝。扶桑怕其下有诈,每一步皆小心翼翼,是以走得极慢。不知行了多久,已是花林深处,但却不闻鸟雀之声,静得极为可怕。眼见天色向晚,他攀上一株花树,躲在枝杈间休憩。第二日正待又行,只觉林中景色处处相同,竟已分不清东西南北。抬头望天,但见天空昏昏沉沉,哪里看得清日头?他又四处寻找----一路行来,每隔一段,他都在树上留下了记号。此刻找来,却是一处也找不着了,倒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惊魂不定,心想定是这些花树有异,朗声说道:“有何妖法便都一齐使出来罢!何必这么躲躲藏藏,不敢见人!”但连说几遍,除却自己的回声外,并无任何动静。他拔出青龙剑,朝一株花树斩去,那树缺了一道口子,露出木质树干,却是一株真树,并无异状。又接连斩了几棵,仍是真树。方向迷失,令他脑中朦朦胧胧,一片空白,全然不知身在何处,只得信步向前走去。不知行了多久,他腹中渐感饥饿,喉头也干渴起来,摸了摸随身包裹,好在还有半块干粮,但水囊中清水已涓滴不剩。吃得几口干粮,口中更如要冒出火来。正自焦急,忽觉耳中隐隐传来潺潺水声,他心中一喜,立即循声找去。过不多时,一条小溪出现在眼前,溪中水流缓缓,清澈见底,水面不时有花朵飘落,几条小鱼在其间穿梭游弋,争抢嬉戏。在林间乱闯了许久,陡然遇到这样一条小溪,内心喜悦当真不可名状。
他掬了一捧清水放入口中,只觉入口甘甜,芬芳四溢,似乎水中也沾满了花香。喝饱了水,正欲掬水洗面,低头一刹那,忽地发现小溪对岸,水中倒影一片裙角蓦地一闪。他猛吃一惊,抬头看岸上时,那片裙角正迅速没入一株花树之后。他想起刚进入林中时,隐约所见人影,大声道:“甚么人?鬼鬼祟祟意欲何为?”声音传入林中,却如同落入枯井,消失得无影无踪,隔了半晌,却哪有一个人出声?扶桑又问一遍,仍然无人作声。却见那片裙角已隐没在小溪上游更远的树后,看来是正在远遁。他直起身来,沿着溪流提气急追。
追出十余里地,那片衣角总是若即若离,出现在远处,既追赶不上,它也并不远离,看来是有意要引自己相随。扶桑心中一惊,便不再猛力追赶,只是不紧不慢地跟着。
又跟了大约四五里地,扶桑心想索性不再跟随,看它拿自己怎么办!于是靠着一棵粗树坐了下来,树下落花厚积,柔软舒适,倒像是一张软垫。只见那片裙角在前方晃来晃去,扶桑暗暗好笑,心道:“看到底是谁沉不住气!”干脆闭上双眼,打起盹来。偷眼瞧时,那片裙角似乎又隔得近了一些。扶桑只是不加理睬。约莫过了一炷香工夫,那片裙角见已引他不动,忽地消失不见。过得一会,一阵丝竹之声忽然响起,抑扬顿挫,充满野性,听声音是多种乐器混合而奏,定是多人同时吹奏。
扶桑好奇心起,循声而去,转过几株大树,小溪已然变窄,在林间弯弯曲曲,盘旋来去,这里花树更密,布置十分巧妙,明明已经无路可行,但转过一株花树,却又别有洞天。若非一直沿着小溪前行,又有乐声加以引导,立时便要迷失其间。又转过几道弯,小溪绕进了一处荷塘,荷塘中荷叶田田,随波舞动,荷花盛开,争奇斗艳。荷塘上一座竹桥雕琢得十分精致,直通向一扇拱门,拱门上鲜花满缀,艳丽无方。乐器声正是从拱门内发出。扶桑快步跨过竹桥,穿过花拱,顿觉眼前一亮,一座鲜花座落而成的楼阁斗然出现,众多彩妆女子散在楼阁前的草地上,或调素琴,或捧丝竹,或吹长笛,正自悠然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