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众人饱餐战饭,按照事先嘱咐,鹿金把属下分成五十组,每二十余兵为一组,鹿角上布满花环宽叶等物,绳网则藏于脖颈之下,纷向洞外拥去。鹿木鹿水则各率一千人,分别掺杂在各组周围。到得洞外宽阔之处,各自抢住方位站好,三千余人须臾之间列成阵势,丝毫不见散乱。
黑鹰已有几日不曾捕捉到人,正受鹰王催逼,此刻见一下涌出这许多人来,不由得兴奋异常,好歹今日也要捉得几人交差。正俯冲间,却见人们阵中一阵散乱,许多人倒拖树枝,急往回撤,惹得身后扬起一片浮尘。人群中三停去了两停,剩下的一停似乎浑身颤栗,连步子也迈不开了。黑鹰哈哈大笑:“看你们气势轩昂,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却是如此脓包,哼哼……哈哈……”它们渐笑渐近,朝发呆的人群俯冲而去。将近人们头顶,忽然发现那些人朝两边散开,中间露出一张张大网来。黑鹰俯冲正急,要想躲开已自不及,纷纷投在罗网之上。
人们虽为黑雾笼罩,不能视物,但感觉手上分量加重,知道已经得手,急忙按照事先演练,纵横来去,收束大网。黑鹰使劲挣扎,力大无穷,二十余人同时使劲,仍感觉颇为吃力,但随着绳网收紧,它们翅膀遭缚,挣扎之力越来越小,最后已不能动弹。笼罩在其周围的黑雾,也渐渐散去。只见五十余张大网上,倒捉得黑鹰六十余头,有的一张网上缚住两头。直到此时,人们才一见其庐山真面,只见它们体型硕大,立在地上几达丈余,肩生双翼,翅羽如墨,喙如一把尖尖的匕首,爪似一柄锋利的弯钩,令人不寒而栗。好在绳网已将其牢牢缚住,爪喙两般利器穿过网眼,露在外面,丝毫不能动弹。
正往回撤的人们眼见得手,又纷纷涌将过来,协助将黑鹰拖回。但拖至洞口,却发现黑鹰实在太巨,而洞口甚小,黑鹰竟然卡在洞口,难以进入。扶桑命人立即扩开洞口,为防止余下黑鹰过来抢夺同伴,又命人将空网尽数布在洞口周围。
未曾遭捕的鹰妖不知此乃何方神器,一下子捕了数十同伴,一时间恰似惊弓之鸟,哪敢再行攻击?静静观望了一阵,竟然转身离去。
洞口在众人抢挖之下,很快便扩大了些,人们将黑鹰押入洞中。洞外仍然留下一部分人,手持绳网,此刻洞口已然扩大,怕黑鹰再次来袭时窜入洞来。进到洞中,扶桑吩咐将俘来的鹰妖分别捆绑,见其中一只黑鹰相较其余同伙,个头小了不少,但脸部居然作人形,有如孩童,知它妖法不浅,走过去以兽语喝问道:“兀那小鬼!人类与你们水火不犯,为何要残害生灵?你是它们首脑么?”岂知那小鹰似乎受了惊吓,“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扶桑不由得十分诧异,这小鹰能作人形,在这群俘虏中分明本领最强,为何却如此不济?自己刚刚开言,它便吓得大哭起来!心想它定是作假,厉声喝道:“残害人类时心狠手辣,此刻却假惺惺哭泣,装什么蒜?”说罢扬起手中骑鹿的皮鞭,作势欲击。近旁三四头黑鹰齐声道:“要打便打我罢!欺负弱小算甚么本领?”扶桑更加认定这头小鹰在鹰群中位份不低,正要逼它们说出实情时,忽然有人前来禀报道:“敌人使者求见!正于洞外等候!”
扶桑叫鹿雪继续审问,他与黄陈柳叶四人步出洞口,只见洞外站着一妖,身作人形,肩生双翼,脸上,脖颈,手背皆覆盖绒毛,一条鹰尾赫然可见。见到扶桑出来,它傲慢地道:“你是为首之人么?”扶桑道:“虽非为首,但小可所说之言也还能作数!”那鹰妖道:“你可知你们犯下多大之错么?识趣的便快快放了我那些族民,或可留得你们性命!”众人一听,不由得都是气往上冲。陈雷生出生于雷暴轰鸣之际,脾气更是暴躁,当下“呛啷”一声,利剑出鞘,戟指骂道:“老子今日就让你瞧瞧,究竟是谁留谁的性命!”那鹰妖并不害怕,只是嘿嘿冷笑。
扶桑抬手挡住陈雷生,示意他不可鲁莽。向那鹰妖道:“要放它们不难!待我们平安从此通过,自然便会放了它们。”那鹰妖摇头道:“胆子好大!实在是胆子太大!居然和鹰王谈条件!那如此罢,你们先放了那头小鹰,待我回头请示鹰王再说!”扶桑笑道:“其他的都可以放,唯独那只小鹰放不得!”说罢斜睨了它一眼,只见它面容紫胀,气得全身发抖。扶桑只是假作不知。那鹰妖一言不发,转身走向远处一团黑雾。
便在此时,扶桑忽然接过陈雷生手上长剑,出手如电,向它后尾斩去,喝道:“阁下身为使者,未免气焰过高,我来给你治治!”却听“当”地一声响,他感到手臂一阵发麻,犹如斩在硬石上,利剑缺了一道口子,再看鹰尾时,却毫发无损。那鹰妖使者得意的哈哈大笑,但只身一个,却也不敢再行逗留,快步走回本阵。
扶桑知道已与它们谈崩,吩咐众人加紧戒备,以防突然袭击。但心中却已大定,瞧它对那小鹰如此紧张,只要自己有那小鹰在手,它们便不敢过份强逼。这小鹰究竟是何来头?莫非便是鹰王?不知鹿雪是否审出甚么结果?
正欲拔步回入洞中,陈雷生忽道:“看!它们又来了!”扶桑转过头来,只见五头与那使者模样相仿妖物走将过来,其中一头又较其余四头高大威猛得多。扶桑道:“去而复返,必定不怀好意。”吩咐四组鹿兵各持绳网相待。岂料那五妖缓步上前,对扶桑一揖道:“我家大王求见,希望你能在那处相见!”说罢指了指两军对峙的中间空地。陈雷生喝道:“鬼鬼祟祟,闹甚么玄虚?想诱骗我们上当?可没那么容易!”其中一妖道:“岂敢!岂敢!我们确是有要紧事,请你们务必相信!”众人正自犹疑。
那高大异常的鹰妖忽然窜出,道:“我便是鹰王!你们既不敢去,在这里说也是一般!”扶桑道:“有话便直言,何必躲闪?”鹰王道:“好!既然你是爽快人,我也就爽爽快快说了!咱们来场公平交易,我把抓到的人尽数放了,你们也把咱们同伴尽数放了,如何?”扶桑心想:“咱们此行目的,主要便是救人。它能答应将人全部放出,自是最好不过!反正已有制其之法,等到将人救出,再慢慢对付它们不迟!”但转念一想:“鹰王为何如此急切要救这些鹰妖?若说是为了体恤下属,恐怕也不大令人相信!定是其中有重要人物,鹰王不忍其遭擒,这才答应以全部人性命来交换。莫非也是为了那只小鹰?”突然之间想到一个主意:“把其他鹰妖都放了,唯独留下那头小鹰。这样一来可趁乱救出众人,二来又可试得小鹰的重要。若鹰王果真不愿伤害小鹰,则有小鹰在手,不怕鹰王不俯首听命。”主意打定,当即微笑道:“鹰王能如此识大体,当真再好也没有,省得多伤性命!成!就是这么办了。你说该当如何交换?”
鹰王听得他肯放了下属,同意交换,心中甚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从现下开始,我们各自将俘兵集中,待到日中,我们对面而立,摇旗呐喊之后,便开始同时放人,让其自行走归本阵,不许耍诈。你看如此可好?”扶桑点了点头道:“好是好!不过你的属下皆具妖法,且喙爪便是利器,而我们人类却是手无寸铁,若在中间相遇,只怕人类便要吃亏。”鹰王急得双翅连搓,道:“那依你该当如何?”扶桑道:“第一,不能让他们在中间相遇,人们走左边,你的属下则走右边,让他们保持一定距离,以免你的属下捣鬼。即便捣鬼,这段距离也应足够我们及时赴援。”鹰王“哼”了一声,道:“那么第二呢?”扶桑道:“你的属下必须绑住双翅,蒙住双眼,不能让其看见我们的人到了何处?”鹰王怒道:“这未免……”但望着扶桑态度十分坚决,毫无退让之意,到得口边的一句“欺我太甚”,也只得硬生生咽了回去,道:“好,一切依你,就是这么办!咱们日中准时放人!”说罢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