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大惊,急忙抢上墙头,只见鹿天倒在血泊中,喉头已被咬开,鲜血汩汩流出,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豹王也身中数箭,血肉模糊,一动不动,几名鹿兵兀自持刀猛砍。鹿云鹿雪一左一右抢上,奔到鹿天身边,扶住他按住疮口。扶桑俯身查看他伤势,只见他竭尽全力,张口欲言。扶桑将头隔得近些,他嘶声道:“答应我一件事!……照顾好我的族人!……”扶桑见他竭力忍痛,眼神迫切,点头道:“您放心!我义不容辞!”鹿天见他应允,头一侧,就此气绝。
更多鹿兵得到讯息,拥上前来,想起平日族长大公无私,急人危难,不禁都呼天抢地,哭成一片。鹿雪虽然心中悲痛,但她只是默默流泪,并不哭出声来。扶桑知道这般哭法最是伤身,劝道:“你若是伤心,便大哭一场罢!”岂料鹿雪十分刚强,突然站起身来,朗声道:“不必再哭,我父亲为族群奋战而死,正是死得其所,我们该当为他感到骄傲!”众鹿人见族长一家皆视死如归,自己又有甚么理由悲伤?此刻要做的便是化悲痛为力量,尽快除却妖兽,恢复族民人形。一时之间,不由个个情绪高涨,死而无憾之心遍布全军。
此时豹兵在众人合围之下,已然全军覆没。扶桑率人进入豹窝,救出四五十少年及一众鹿人,仍有大部分不见踪迹,被救之人言道他们已被豹王转移走了。
扶桑命鹿人将鹿天运回鹿儿岛安葬,举火烧了豹窝,又命鹿云率部先行探路,自己率领大部队前行,依着鹿人指点,前往寻找众人。
在路非止一日,这日众人正行之间,忽然路上接连出现鹿兵尸首,这些鹿兵正是鹿云属下兵将,乃是先行探路之人。鹿金正率属下查探伤亡情形,扶桑驰上前去问道:“怎么回事?”鹿金道:“一路行来,已有十多名兄弟倒毙,皆是头顶被击穿,但究竟是甚么物事,因无人生还,是以尚不知情!”扶桑走近一看,只见他们头顶正中破穿一洞,血迹早已干枯。
再行一程,鹿兵尸首愈来愈多,有的全身肌肉似乎被甚么东西吃掉,只剩下一副骨架,有的被吃得剩下一半,内脏血迹洒满一地。扶桑怒道:“又能是甚么了,定是妖兽作恶!只不知是甚么妖兽?”正说之间,忽见两条黑影自远处驰来,扶桑正欲叫大家隐蔽,但已不及,那两条黑影径向这边奔来,原来又是两名鹿兵。鹿金派出两人接应,将到面前,只见他们全身血肉模糊,上气不接下气,随时都将倒毙,但凭一股毅力支撑。果不多时,一名鹿兵支持不住,口喷鲜血,倒地而亡。另一名鹿兵喘息未定,忙说道:“鹿云队长带着我们走出不久,即遇一阵狂风,狂风过后,一团黑雾弥漫而来,罩住我们,伸手难见五指。黑雾之中,只听有兄弟长声惨叫,却偏偏瞧不清发生了甚么事。待黑雾散去,这些兄弟便成了如此模样。鹿云队长惊怒交加,率领我们追将下去。”扶桑听到这里,渭然叹道:“疑兵勿追,鹿云队长这一追,情形可不大妙啊!”那鹿兵连道:“正是!正是!我们追出数里,又遇几次黑雾袭击。但究竟是何妖物,仍未弄清。鹿云队长这才害怕起来,准备回撤,与大部队会合。但那黑雾却不肯放人了,接连几次袭将过来,大家伙都迷失了方向。损失了许多兄弟之后,我们终于找到一处密林,依靠林木掩映,情形才有所好转。鹿云队长怕大部遭袭,决意派人送出消息,于是命两人为一组,分向八个方向闯出,如此只朝前走,总有一组能遇上大部。总算我们这组运气不坏。”
扶桑见他双眼布满血丝,身上挂出累累血痕,知他定是连日连夜赶道,将消息送到,以免大部队不明不白遭遇袭击。心下感动,命人搀扶他登上鹿车,好好休息。又依据他指点,命鹿兵速速前行,以搭救鹿云一行。一路行来,但觉路上时而荆棘满途,时而沙砾遍布,时而又怪石嶙峋,委实凶险异常。心想那鹿人定是不管不顾,只是勇往直前,身上才会挂得伤痕累累。
这日正行之间,猛地刮起一阵罡风,本来一碧如洗的晴空,忽然乌云翻滚而来,犹如一座座小山,压向众人头顶。那报讯鹿兵脸色大变,骇道:“正是如此!那妖物又来了!”扶桑不慌不忙,喝令道:“布阵!”只见鹿金鹿木率领部属,从鹿车中取出数根长约六尺的粗木,分成两排竖立地上。鹿水鹿火两军则取两丈长的横木,架于两排粗木之上,众兵有序来去,须臾之间,便搭成了一座长条形的木房,将众人都护在里面。又令弓箭手透过缝隙,朝外射箭。
原来扶桑自经那名鹿兵禀报,又查看了众牺牲鹿兵伤势,料想妖物定能空中飞行,从上临空下击,是以都伤在头顶,且力道十分强劲,能贯穿人们头骨。于是便想了这出速搭木房之法来,以阻强敌,保护众人。果然不久,上方响起一阵必必剥剥的声音,正是有物砸击在木房之上。此去彼来,折腾了好一阵,见无法得手,那物方渐渐散去。
徐福怀抱拂尘,手指轻掐,缓缓睁开眼来,道:“是一群黑鹰,喙如匕首,爪若弯钩,铜筋铁骨,彪悍异常。”鹰乃鸟中猛禽,且能高飞,对付起来实是棘手,众人不禁都颇为担忧。
扶桑见黑鹰撤走,正欲开营拔寨,忽然黑雾又来。众人刚刚藏好,只见那团黑雾涌至头顶,越飘越高,几与云天相接。忽听呼呼风响,似乎有物破空而来。抬头看时,众人只吓得魂飞天外,原来无数大石块正从天而降,来势十分惊人。想是黑鹰见无法破敌,搬来大石投掷。扶桑料想简易木房无法承受这巨大冲力,急忙下令撤开。这木房由众多鹿兵合力搭成,几名鹿人一组,抱住一根粗木,放置于固定位置即成。搭成既快,撤开亦自不慢。待得大石落下,木房已然撤在一旁。不过躲藏其内的鹿兵实在太众,一时不及尽撤,仍有百余名鹿兵遭巨石所压,非死即伤。好在黑鹰并不赶尽杀绝,没有投下更多石块。
见黑鹰渐渐落下,徐福试着催动法力,示意弓箭手射箭,但过得一阵,他却黯然摇了摇头,道:“不成!它们有浓雾相护,箭枝不能近其身。”扶桑见他满头大汗,迹近虚脱,道:“道长不必太过费神,咱们再想它法!”徐福本想说若青龙剑完好,尚有制其之策。但话到口边,怕引起他自怨之情,忍住了不说。
黑鹰闹腾了一阵,终于慢慢飞离,地上鹿兵尸首也已血肉模糊,伤兵更是不见踪影,想是被其摄走。众人心中悲痛,但脚下不敢稍缓,急速离开。因知防护已无作用,人们索性不再携带那些圆木,行进又自快了不少。一连几日,黑鹰并未出现。这一日,那报讯鹿兵指住一片杂树丛道:“到了!鹿云队长他们正是困于那处。”众鹿兵不待扶桑吩咐,即纷纷拥入林中,大声叫喊起来。但大叫了半日,除惊起数处飞鸟,吓跑十数野兔之外,别无异样,更是无人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