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贲毕竟少年心性,见己军所到之处无不望风而逃,只道秦军乃世间最为强大的力量,岂能为一人所阻,那李牧又非三头六臂之人。又见赵高不住出言相激,便又上前奏道:“父亲大人,让孩儿去扫除障碍,为父分忧。”赵高正无计可施,见有人出头,连声道:“好,好!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枉你们这许多自诩战功显赫之辈,连个年轻人也比不了,回家颐养天年去罢!”说得人人愤怒不已。
王翦看了一眼王贲,心想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当下佯装怒气问道:“此次出征,樊将军给了你多少兵马?”王贲道:“两万人!”“那你攻下城池几座?”“两座!”“杀敌多少?”“几千人!”王翦怒而起道:“给你一支两万人的军队,你杀敌才几千人;赵国城池大小一百来座,你仅克下两城。依你这种战绩,如何能为虎将?竟敢大言不惭,小觑了天下知名的武安君么?何谓武安,以武安邦矣!试问你可有此才能?”只骂得王贲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赵高却趁机道:“长江后浪推前浪,焉知后辈就一定不如你们么?用兵之道讲究的是一个气势,我看他就比你们强多了。”樊於期见主将父子失和,赵高仍从旁不住挑拨,再也忍耐不住,破口大骂:“阉贼,我等为国效力、血洒疆场之时,你还不知躲在何处吃奶呢?如今会拍得几句马屁,也来谈什么用兵之道,凭你也配么?”赵高自幼即遭阉割入宫,成长经历异于旁人,最怕别人提及,此刻樊於期当众叫他阉贼,不禁脸色铁青。但见王翦并不理会,其他人也都面色不善,只得一甩袍袖,怏怏退出。
走出丈余,忽听背后橐橐靴响,一人快步而来,待他回头看时,那人已从旁越过,赶到前面去了。望其背影,却是王贲,想必是遭父亲训斥一番,赶了出来。赵高若有所思,高声叫道:“小王将军!小王将军!请留步!”王贲其时并非将军,听他如此叫唤,回头道:“何事?”赵高笑道:“小王将军,咱们借一步说话?”王贲虽然和他意见一致,但只是为了自己多立军功,对他并无好感,又见他对父亲无礼,早感厌恶,不耐烦地道:“有事就讲,何必躲躲闪闪!”赵高道:“此事事关机密,还是边走边谈罢!”
转过几座营帐,赵高道:“小王将军出身将门,果有乃父风范,将来必能成就大业。只是你王家累世为将,至你父亲已臻鼎峰,你想要超越,只怕难之极也!”王贲怒道:“你究竟何意?”赵高笑道:“你想超越你父亲,必然要自己干出点成绩来。他虽不肯给你立功之机,难道你不会自己争取么?我想借将军手下之兵攻打邯郸!”王贲惊道:“你疯了,私调兵马可是死罪!”赵高道:“你忘了,我可是监军,按理比你父亲官职要高,为何不能调兵遣将?”王贲摇头道:“没有我父亲的兵符,仍属私调兵马,我可不敢,你另找别人吧!”赵高轻蔑道:“刚才我还夸将军来着,原来却也如此胆小。”见王贲似乎有些不服气,又劝道:“拿下邯郸,那可是一战成名天下知,必定要载入史册,彪炳千古!难道你当真不想?似你眼下跟在父亲后面,即便有些小功小绩,别人亦必说你受荫于祖德,到何年何月方能与乃父齐名哪?”一番话说得王贲怦然心动,只是仍有犹疑,正自沉吟不决,赵高又道:“大王曾许我两万兵马作护卫之用,日后怪责,尽可拿此说事,我一臂承担。何况你自己也说赵兵不堪一击,必败无疑,灭了邯郸,大王只会嘉奖,你父亲还能说些什么?总不能真的杀了亲生儿子吧?”王贲再无疑虑,似乎看到了日后受大王诰赏、受万民敬仰的场景,将心一横,说道:“好,我先将兵马调入山中,今晚攻城,明日就能大获全胜。”赵高见终于将其说服,大笑道:“很好!二更时分我去山中寻你,亲自为你押阵。”两人相视一笑,正要离开,赵高又道:“你手下兵马全在樊於期治下,须得防他知晓,否则他必定阻挠。”王贲应道:“这个我自然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