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燕宫最高处观景台前,许多部将已经聚集,见王翦走来,让出位置与他察看。只见城中房屋大多东倒西歪,毁损情形十分严重,许多秦兵压在下面,死伤不可数计。王翦道:“何以如此?”前将军杨端和禀道:“我已着人查看,城中房屋多为木制,事前已被燕军动了手脚,他们将木房横梁及接榫全都破坏掉,只消用力撞一下墙壁房子便会倒塌,从外表看却又难以察觉。倒下一间,其它房子便会随之震垮,偏偏今夜风雨交加,房子是必垮无疑,这才着了他们的诡计。”
王翦道:“燕军既设此计,必定还有后着,快随我来!”众将官随他一起来到城头,果见四下里火光冲天,无数敌兵手持火把围住蓟城,其间不乏赵代和齐国的兵士,人数竟与己军旗鼓相当,可见三国已然联军。王翦苦笑道:“想不到燕王一招空城计令攻守全部易位,本该攻的现下变成了守,本该守的却又成了攻。咱们喧宾夺主惹恼主人了!罢!罢!罢!我们让一让罢!”杨端和道:“三国起始联军,配合必定藏拙,谅他们也攻不进来,何必怕了他们!”王翦道:“一座废城哪值得大动干戈!守城正合敌意,燕王是想用这座废城牵制我军呢。”杨端和茅塞顿开,一拍脑门道:“不错,咱们可是志在天下,岂能耽搁在此呢?”
过得片刻,蓟都南门大开,王翦命杨端和为先锋,后将军蒙武作后援,自己率领中军一齐出得城来。南面是赵国残军,乃力量最为薄弱之处,王翦正是看到这点,才决心由南面突围。三国联军万料不到秦军竟会弃城而出,一时之间倒是不知所措。他们是散处四周,而秦军则是集中兵力,专攻一处,力量悬殊不言而喻,赵军顿时节节败退,溃不成军。正危急间,斜刺里一彪人马杀到,看旗号却是燕军,为首一员大将勇猛无比,单手持刀冲将过来,当者立毙。待得秦军突围之势稍止,他回头大声对赵军叫道:“休得后撤,稳住阵势!”
王翦定睛瞧时,那大将不是别人,正是降燕的樊於期。他与赵军相距最近,又熟知王翦的用兵策略,见到城门一开,秦军倾巢而出,便知要坏,一面命人传讯给总指挥,要他尽快合兵一处;一面挥师过来相救赵军。这时和王翦一打照面,两人都是眼眶一热,毕竟是几十年的老兄弟了。
王翦摆手止住秦兵,樊於期亦遣退随后跟来的燕军,两军相隔十余丈相对而立。樊於期驰上前来,以手抚胸,向王翦低了低头,含泪道:“老将军,多有得罪了!我们曾经是那么要好的兄弟,现今却要沙场相见,当真是造化弄人啊!刚刚所杀之人里面,许多亦曾经是我的部下,我心痛之何如?老将军,我对不住您哇!”王翦摇摇头道:“不必说了,这不是你的错。良禽择木而栖,现下你我各为其主,这就是我们的命,你没甚么不对的!”樊於期道:“此次降燕虽说是被逼无奈,但我感到最对不住之人还是您,毕竟我是您一手带出来的。降燕之初,我便想起将来该如何面对将军,只是想不到这一天竟会来得如此之快。我既已助燕王将你留下,便已完成了使命,不再该欠他的了。我不愿与将军为敌,现下我将项上人头交与将军,希望将军能瞧在我死去的妻儿老小面上,不要认为我是个忘恩负义之人!”说罢,横刀径往自己颈上抹去。
王翦看得真切,手中马鞭甩出,裹住刀杆顺势回拉,火光映照之下,大刀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插在地上,刀柄勿自摇晃不止。王翦道:“我说过,这不是你的错,何苦如此?上天注定我们生来是为君主卖命的,即便我们中的一个被对方杀死,也只是宿命使然,与兄弟感情无关。拿起你的兵器,好将军是要血溅敌人征袍的。”
樊於期初时怔了一怔,随即点了点头以示谢意,也不再取大刀,径直奔回燕军阵营。三国联军已集成阵势,只待秦军来攻。王翦吩咐道:“咱们孤军深入,但求脱困,不宜硬拚,以保实力!”众左右领会其意,仍往敌人最薄弱处冲击。赵燕齐初次联兵,破绽百出,非训练有素的秦军敌手,片刻之间便处下风,过不多时,已给秦军杀开一条血路。联军正待重新结阵相围,但秦军并不恋战,以后军掩护大军渐渐离去。三国联军趁势斩杀敌人多名,这才鸣金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