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极度困乏之后的睡眠滋生出一个荒诞离奇的梦境。我在那个梦里遇见一个宛若仙境般的地方,并且无比幸运的捡到了一瓶据说喝掉之后可以不再需要爱情滋润的被千千万万的人民反复歌颂的所谓的忘情水,当我正要毫不犹豫的想要一鼓作气喝下去的时候竟然因为过分激动而摔到了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它消失不见、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它很迅疾的幻化成了一个美艳绝伦的仙女,那仙女娇滴滴对我说我可以满足你任何欲望,记着是任何欲望。我很鄙夷的看着她说,那你还我那瓶水吧。然后那个仙女不知道为什么喷血而死。
我正在为那个梦里自己的莽莽撞撞后悔时,突然觉得耳朵疼痛无比。我睁开眼睛看见从窗户外面照射进的阳光里站着一个胖胖矮矮的小女生,这个好像跟梦里那个美艳绝伦的仙女相差太多了吧。我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那是简小延那个笨蛋。不对,该说是那个超级无敌的小赌霸。要不是看在她昨天为我排忧解难的份上,我早跟她杠上了。
我使劲拉紧了被子,白了她一眼说,你干嘛,大清早的您干嘛啊,幸亏昨晚不是做得噩梦,要不一睁开眼睛看见你,会死人的,虽然吓死人不偿命,但是我好像跟你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你至于这样子么。我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简小延扭扭捏捏的递给我一个信封,那信封一看就知道里面写的肯定是酸的掉牙的矫情的让人想要瞬间变老的话。在我打量那个折叠的繁复无比的信封正在考虑怎么才能打得开的时候,简小延用连自己恐怕都听不清楚的话低着头害羞的说,呆子,我要出国留学了,你再也不用为我翻窗户开门了,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别再去赌钱了,我走了。
我被这段话弄得莫名其妙,这个小胖妹到底想说什么啊。算算算算,被她弄的睡不着了,起床找麦老大算账去,她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的随随便便放人进来打扰她可爱可亲可敬的弟弟睡觉呢。
我洗漱完毕下楼的时候从落地窗看见简小延她妈妈带着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正在往计程车里面塞,奇怪的是我没看见她爸爸。那个跟麦老爷一样专横跋扈的中年男人。我看见那个小胖妹紧紧的抱着一个破败的玩具小熊,请别怀疑,那个被简小延抱着的玩具熊的却可以用破败来形容。两只耳朵没精打采的怂拉着,一只脚已经断掉,毛毛全都失去光泽,像是垂死一般。这个小笨蛋,临走的时候都不知道拿件值钱的东西,拿着这么个破布团能当饭吃啊。
简小延在我打量她的破熊时突然转过头来看我,青天大老爷,那眼神像是我欠她五百万似的,吓得我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麦醒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说,小麦,你干嘛呢?人家走了,你不去送送?
送送送送个p啊,我跟她八杆子打不着边,有什么好送的。你要走我肯定送,嘿嘿。突然觉得说错话了,可是捂住嘴巴已经来不及了。我看着麦醒颓败的低下头,轻声的说,原来连你都不欢迎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挽救才好,连忙说,麦老大,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我是说着玩的,纯粹有口无心,你别较真。要不我陪你去逛街吧。
麦醒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呵呵,不用了,你自己出去玩吧,小麦,我想一个人静静。
说实话,麦醒要是真的走了我还真舍不得。怎么这两天倒霉事一直跟着我呢,去TMD上帝,好不容易有个福星,现在又要去地球的另一半了。
我走出那个毫无生气的别墅群时,心情纠结郁闷的要命。我觉得该找个人陪陪我,思前虑后实在找不到这样一个可以陪陪我的人。呵,现在才觉得自己活的真失败。我掏出手机前前后后后后前前的把那仅存的几个号码翻来翻去的看了N遍,想起来苏绿还欠我一顿饭。我不得不声明下,我从来都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只是实在找不到一个可以陪陪我的人,你们别误会,超级无敌帅的麦念怎么会去找别人要这么一顿饭呢?只要他能陪我,我请他。我拨通那个号码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放假他是不是回家了呢,不过好在明天就要开学了,也许他到校了也不一定。
就在我思前虑后的时候,电话里面传来了一个听起来像是死了妈一般的女声。您好,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再拨。
算算算算,我就不信没人陪我麦念还能死了不成。我漫无目的的顺着马路瞎走,上海街道两旁繁茂的法国梧桐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跟麦醒坐在马路旁边一起数树木。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数的是八十一棵,而麦醒却数成了八十三棵。我不服气去找穆思的时候,她却听都不听,直接告诉我醒醒比我大,她数的绝对正确。然后一副义正言辞的对我说,你要向你姐姐学习。不是我麦念多么斤斤计较,而是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我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甚至连穆思都不喜欢我。
我还记得,我在深夜起床喝水的时侯听见穆思与麦嘉庆歇斯底里的争吵。他们争吵着不再在一起生活,各自带着一个孩子兀自生活。我听见麦醒无助的哭泣,然后我跑到她的房间。我说,醒醒,你怕什么呢。穆思爱你,麦嘉庆也爱你,只有我是多余的,他们在争吵着谁带你走呢?我也记得 那个时候麦醒的眼泪总是很多,她抱着我说,小麦,没事的,不管怎样我都是你姐姐,我会来找你的。你跟着爸爸生活吧,那样会少受点苦。我什么都没说,因为我知道,这个家里只有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而多少年后的今天,麦醒还是那样讨人喜欢,仿佛天生就需要人保护。我想,我该扮演的角色是哥哥而不是弟弟,不过那又怎样呢?我们出生的时间相差不过十几秒而已,可是我们的命运也许相差了一辈子。
我就这样一边想一边走,然后不知不觉的到了那个在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格子铺。呵,格子铺。那里有我送给某人却被她遗弃的装满了珍珠米的心形玻璃瓶。我记得那天是她生日,我也记得她告诉我说自己为什么要叫蚂蚁,她说,蚂蚁是个微妙却知足的小生物,它的幸福很简单,一粒大米就足够。然后我特矫情的找遍了整个上海买到了那个有着她喜欢的颜色的玻璃瓶回家装上满满一瓶的大米。那天风很大,我在跟她约好的餐厅等她,结果她迟到了半个多小时。我原本想好的话再也没心情说出来了。我想说,这些大米够你幸福好多个辈子吧, 结果却说成你怎么回事。然后看着她特傻气的把那个瓶子递给了她。她并不解释,而是看着我说,谢谢你,麦念。我有点事现在不能陪你。晚点给你回电话。然后看也不看我一眼,径直离开了。我想我真够差劲的,我一 直很差劲。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不能做的像麦醒那么讨人喜欢,我也做不到像蚂蚁那么游刃有余。尽管后来我知道了她一点也不喜欢我,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可是我仍旧无法自拔的爱上了她。因为很多时候我都分不清自己是在戏里还是戏外。我又带着那个瓶子离开了餐厅,然后把它放在了这家格子铺里。
我被一辆洒水车的水惊醒了,真可笑。什么时候自己变的这多愁善感婆婆妈妈的了。
麦念。
我转过头,看见苏绿战在街道对面叫我。想找的时候找不到,不想找的时候却这么突然的出现。他看见我没说话,便从街 道对面跑了过来。
最近还好吧。他笑着对我说。我看见他那笑,真怀疑他是不是刚刚彩票中奖五百万而且被告知不用交税了。
还死不了。我没好气的说。
他并没有生气,在我印象中,他好像从来都不生气。仍旧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说,找个地方坐坐吧,我有事找你。
我说,那好吧,正好心情不好,你陪我喝酒吧。
他啧啧着嘴巴,好像看见史前傲视地球的恐龙就站在他面前似的。典型一副欠扁的表情,然后对我说,谁敢惹你啊,哥帮你灭了他。走吧,一会说个痛快。
我跟着他左拐右拐的到了一个菜市场一样热闹非凡的地方。之前一直只是在电视上看见过的小摊贩云集的场景现在就在面前,说实话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好像很熟悉这里的样子,坐到一个烧烤摊位后面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对那老板说,来打啤酒吧,麦念你要吃什么自己点吧。
得,反正不要自己掏钱,我说,所有可以烧烤的东西都来十串吧。
老板立刻一副孙子样的表情拿过来啤酒放好杯子说,行,二位稍等。
苏绿把杯子放好,被我推掉。我说,用什么杯子啊,直接吹瓶吧。
他没说什么,看了看我,说那好吧,今天听你的。
我用嘴巴使劲咬开瓶盖,和着血咕噜咕噜的灌了好几口。苏绿见我停下来了便说,麦念,萧景熙想见见你。
我又拿起瓶子灌了好几口,啤酒很不听话的顺着脖子一直朝下流。不知道麦嘉庆看见的时候会不会直接拿刀灭了我。灭了也好,再也不会让人烦我了。
我装傻的问他,萧景熙是谁呀?
他很勉强的笑着也喝了两口酒,然后说,你别跟我这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知道前几天你在“黑白”见她了。好吧,就是蚂蚁。现在知道了?
呵,她要见我,她怎么会想要见我呢?是不是知道我身边那个小胖妹赌神不在了,再找我去跟她的阿布赌钱啊。她直说就可以了,我给他们。
麦念,你别这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心情不好,但是她找你是跟你与麦醒有关的。
她怎么会认识麦醒?你怎么会认识麦醒?我不知道是被啤酒呛到了还是被啤酒刺激到了,眼泪一直不停的流。那么多我想不明白也没人给我解释的问题,一下子全涌到脑袋里面来了,头疼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