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北又一次将目光转移到了钱阿毛桌子上的魔方上面。
魔方是一个玩具,但同时又是一个开发智力的工具。
一个魔方有六个面,每个面都由不同颜色的九个可以活动的小方块组成,平行或竖直地转动这些小方块就可以将各种颜色的小方块混合到一个面上,而通过一定的方法又可以将同种颜色的小方块转移到同一个面上。
袁小北觉得这个魔方就像是人的一生一样,人生在世,会经过许多个转角,而经过转角之后,同一面上的统一颜色的小方块就会被打乱,这就像是人生的秩序出现了混乱一样,要想重新将魔方这好,就需要付出努力,或者干脆将魔方拆开重新组合。
袁小北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在努力将一个魔方的同一种颜色重新转移到一个面上。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三个人一同看向了那部电话,却都没有及时去接听。
电话摆在林杰的桌子上,所以,钱阿毛和袁小北都将目光转移到了林杰身上,从那眼神中林杰也看得出来他们在想些什么,于是,林杰拿起了电话,说道:“喂,这里是技术支持部。”
这些话并不是公司的规章里面所规定的,而是林杰工作几年之后所积攒的经验。
袁小北和钱阿毛都看着林杰,因为他们想要知道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只见林杰的脸上变换了一种表情,用另外一种口吻说道:“哦,是李经理啊,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哦……好的,好的,我们这就过去。”
说完,林杰放下了电话。
袁小北和钱阿毛不约而同地问道:“李经理啊?什么事?”
林杰神秘地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李经理说32号房间的点歌系统出了点问题,要我们派一个人去看看。”
钱阿毛“哦”了一声,说道:“那他说让谁过去了吗?”
林杰假装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嗯……只是说让我们派一个人过去,具体是谁……他也没说。你们说让谁过去啊?”
钱阿毛听林杰这么一说,马上说道:“我刚来,对这些还不熟悉,万一解决不了,怎么跟李经理交待啊?”
林杰也说道:“我的专业本身就不是计算机,是半路出身,所以我想我们应该找一个熟悉的人过去,”说着,林杰将目光转向了袁小北,继续说道“你说呢,袁小北?”
袁小北虽然性格有些内向,但是并不是呆子,两个人前一言后一语地说个不停,最后将绣球抛给了自己,这不是明摆着想要自己去吗?
虽然袁小北平时不爱惹是生非,但是他并不是一个怕事的人,而且袁小北有一个优点就是愿意承担责任,于是,袁小北站起身,对钱阿毛和林杰说道:“我去吧。”
林杰和钱阿毛听到袁小北这么说,都急忙站起身,笑眼眯眯地说道:“那辛苦你了,辛苦了!”
袁小北走出办公室,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按照常理来讲,一个刚进入公司的新人应该是很愿意表现自己的,但是现在钱阿毛和林杰的表现却让他感到意外和不解。
袁小北不管其他人会怎么做,他有自己做人的原则。
在走廊之间穿梭,袁小北被扩音器里传来的声响震得心颤,仿佛他的五脏六腑都与这声波产生了共振效应,搅得他血液沸腾。
此刻袁小北觉得这KTV的布置就像是一个迷宫,如果是不熟悉的人走进来,一定会绕得迷迷糊糊,走不出去。
这个嘈杂的环境对于袁小北来说简直就像是一个锤炼场,一次又一次地锤炼着他的精神和身体。
在这一瞬间,袁小北忽然感觉到人生真的有些好笑。他不喜欢喧闹的场合,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厌烦,但是命运偏偏就是这般乐意捉弄人,让他到了这个喧闹得不能再喧闹的场所工作。
袁小北像逃命般地快步走到了32号房间,他刚想要敲门,却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唱歌的声音。
他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因为林杰说的就是32号房间,可是从里面唱歌的人的心情和音乐强度来看,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所以,他退后了一步,又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眼门牌号,没错,就是32号。
袁小北从未在服务行业工作过,而KTV更是头一次,所以这里面的一些规矩他并不懂。对于现在的袁小北来说,他也担心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而导致自己丢失了这份工作,所以他站在门口开始踌躇着,拿不定主意到底该敲门还是不敲门。
袁小北犹豫的原因很简单,如果32号房间里一切正常,这突然的打扰势必会影响到客人的情绪,到时候招来客人的辱骂事小,如果因为这件事被李经理训斥,甚至在他那里挂上号,那自己岂不是增大了丢掉这份工作的可能性了。
但是,袁小北觉得李经理没有必要来拿自己涮耍,至于林杰也同样没有理由迫害自己,毕竟他们只是刚刚认识,并无仇怨。
所以,最终袁小北还是敲了门,等待着里面应答。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五十多岁一身名牌头顶有些谢顶的男人打开了门。
袁小北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人,这个人天庭饱满,油光满面,肥头大耳,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的主儿。
袁小北微笑着说道:“您好,我是这里的技术支持,来给您检查点歌系统的。”
那男人笑了笑,说道:“好啊好啊,快点修吧。我们都唱这首歌唱了十遍了,要不是有这么个美女陪我唱,我早就疯了!”
说着,那男人朝沙发上的歌女抛了一个媚眼儿。
袁小北抬眼看了一下那坐在沙发上的歌女,发觉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看,却原来是那个一身红色的歌女。
袁小北不知道她的姓名,但是还是礼貌性地朝她笑了笑。
红衣歌女十分有兴致地看着这个新来的技术支持,觉得他有些帅气,和眼前的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相比,如果除去钱的因素,她会毫不犹豫地和这个年轻的帅哥在一起,哪怕只是陪她一个晚上。
红衣歌女的这些想法袁小北并不知道,此刻,袁小北正手拿着点歌器调试着系统。
老男人又坐回了红衣歌女身边,奸猾地笑道:“宝贝儿,今天晚上是不是能陪我啊?”
说着,老男人的手抚上了红衣歌女的肩膀,试着将她搂入怀中,而另外一只手却不老实地摸向了红衣歌女裸露的大腿,一点一点地向她的大腿内侧和身处游走。
红衣歌女对于面前的这个又肥又胖而且有口臭的老男人早已经厌烦至极,但无奈于自己的身份和他的身份而不得不一直忍耐着,但是此刻,这个房间里除了她和这个老男人之外,还有第三个人在场,更为重要的是,红衣歌女对这个新到的帅气的技术支持还颇有好感,所以她不愿意让袁小北看到自己和这个令人讨厌的老男人有什么亲昵的行为,所以,她十分巧妙而又不破坏气氛地将老男人的手打开,将他推向一边。
但是,这些在这个老男人看来是一种半推半就,这更增加了他的征服欲望,他感觉到自己的小腹开始发热,某个部位忽然一下子胀大了一倍。
老男人又一次摸了上来,红衣歌女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又一次将他的手打开,并说道:“哎呀,吴处长,有人啊。”
老男人这才意识到,这里并非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个技术支持无疑碍了自己的好事,于是他板起脸说道:“我说小兄弟,你什么时候能修好啊?”
对于老男人和红衣歌女两个人之间的打情骂俏,袁小北只当是眼不见心不凡,充耳不闻,但是红衣歌女称呼老男人为“吴处长”却被袁小北听到了耳朵里。
袁小北并不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因为他已经过了那个年龄,但是对于中国官场中的腐败现象已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而现在,眼前的这个好色的老男人竟是这些官员中的主角之一,无不让他感到气氛。
此刻老男人问了自己话,自己便不能再像个隐形人一样沉默,于是他头也不回地说道:“马上。”
老男人又说道:“快点快点啊,我们还有事呢!”
袁小北心里暗骂了一声:有事?日你大爷!中国有你们这种人简直是一种耻辱!
骨子里,袁小北有一种正义感,有时候他会将这种正义感表现出来。但是,他并不崇拜暴力,这或许是因为他的性格温顺,所以更多的时候,袁小北会将这种正义感和气愤表现在文字上,就像鲁迅先生一样,用文字来讨伐这些不良之徒。
很快,袁小北找到了症结所在,原来是因为这两个人的胡乱操作将点歌状态置于了锁定状态,从而使得他们无法更换其他的曲目。
问题解决了,袁小北说了声“好了”,便转身准备离开。
老男人是巴不得袁小北早些离开的,因为他还有自己的打算,为了让自己不断膨胀的欲望得到发泄,他必须尽早将袁小北打发走,因为对于他来说,在五十多岁的时候还能获得这样的膨胀感,已经实属不易,所以他不耐烦地说了声:“修好了就快些走吧!”
可是,红衣歌女像是有意和他作对似的,朝袁小北温柔的微笑,说道:“谢谢你啊!”
袁小北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不用谢,这是我的职责,希望两位玩的开心!”
后面的一句话是袁小北违心之言,但是这是公司的规定,每个与客户接触的人,都必须说这句话,否则就会被视为违反规定,所以,为了在金融危机中保住自己的饭碗,袁小北只能这么说。
袁小北走出32号房间,然后将门关上,准备沿着原路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就在他刚走出四五布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他:“请等一下。”
是个女人的声音,不用回头,袁小北也能想得出这是那个红衣歌女的声音。
袁小北站住脚步,然后回头,冷眼看着眼前的红衣歌女。
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袁小北发现其实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只是不知道为何她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袁小北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有事吗?”
红衣歌女并不为袁小北的面无表情生气,反而笑着说道:“我叫尼娜,你叫什么名字?啊?新来的技术支持?”
袁小北没有想到红衣歌女会先自报家门,如此一来,出于绅士风度,袁小北没有理由不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于是说道:“我叫袁小北,你有什么事?”
红衣歌女笑了一下,说道:“没事了,你去忙吧。”
说完,红衣歌女走回了刚才的32号房间。
看着逐渐远去的尼娜,袁小北忽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不明白尼娜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带着这份疑惑不解,袁小北继续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会想起刚才尼娜的爽朗的笑声,他忽然觉得这与她的身份不相符合,仿佛一朵白莲深陷在淤泥之中,却仍旧想要保持自己的洁白。
袁小北一边走一边继续忍受这震荡带给他的煎熬,在这条条走廊里回荡着杀猪般的嘶吼,有一时刻他觉得自己仿佛身在屠宰场。
忽然,一个如幽灵般的声音闯进了他的耳朵,那是有人在唱一首凄惨悲凉的歌,歌声是那么细微,却能如丝丝纤竹一般渗入了袁小北的大脑。袁小北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又或者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所以他用双手用力地将双耳捂住,瞬间,耳外的嘈杂声减弱了许多,但是那凄惨悲凉的歌声却变得更加清晰。
那是一个女人的歌声,似是带着极大冤屈的女魂,在“身在天堂”KTV的上空不断盘旋,用她那幽怨的歌声向这里的人们诉说着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