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夭现在想来,当时真是怎一个死不要脸了得。
她的教官老大,姓侯,名不详,性格冷漠,长相俊朗,年龄不大,迷倒刚入校和已入校的学姐一大片。
可她当时就觉得,他那样冷冰冰的性格,其实是用来掩饰他那颗火热的心。
想想他英雄救美时的大义凛然,当然美是她自封的,那位救美的英雄很不以为然。可你再看看那包花红柳绿的糖果,这就是满满的爱心了。
有恩必报是陶夭夭的原则,她很少欠人情,偶尔欠了,就觉得倍儿亏心。
是以,借着被勒令不能参加军训,转而旁观之便,陶夭夭充分发挥了她死缠烂打,死皮赖脸,死要报恩的不要脸本质。
“壮士,奥,不,教官,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有几口人?”
“……”
“教官,你别走那么快,我个子小腿儿短,跟不上,我就是想问问,你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只要你说出口,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抢银行,我也离开马上回宿舍去找个丝袜,去食堂借把菜刀……”
“……”
“教官,你这样不行,虽然部队都是汉子,可你也要学会跟人沟通。总冷着个脸不搭理人,这真不是个好习惯。”
“……”
“教官,我们做朋友吧?”
“……”
“教官,我们做哥们吧?”
“……”
“壮士,你要怎样,才肯从了我?”
“教官,不是壮士,也别跟着我。”
“娘也,教官,你原来会说话,我跟了你三天。”明晃晃的晃着三根手指,一脸委屈,报恩怎么就这么难?“你就回了这么一句话,忒打击人。”
从他们早晨起来出操,她就跟在旁边,发挥了超人的体质,和非人的耐力,不论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当然,睡觉除外。
他出操她跟着,他检查军训情况她看着,他吃饭她看着,就连他去趟厕所,出来都能看到她百无聊赖的在门口踢石子,有时候他真的怀疑,她会不会一怒闯进男厕所。
…………
傍晚,陶夭夭有气无力的回到宿舍,迎来了室友五人的围观。
“夭夭,怎么样,今天那个教官老大有没有开口?”
“我说夭夭你也别灰心,一般这样高冷的汉子,总是比较难搞定一点儿。”
“夭夭,你倒是说话啊。”
痛苦的抹了把脸,叹:“我只不过想报恩,又不是想把他推到,怎么就这么难?”
“夭夭啊,你这报恩的姿势选的不对,颇有几分妹儿有意的势头,我估计那教官老大是误会了。”
很少发表观点的顾念开口,一语中的,立马得到了其他四人的支持。
“我觉得也是,我们这整届的学生都看到了,你跟前跟后,活脱脱的一个跟屁虫。”
“是呢,今天还有法律系的同学打听,那个看上教官老大的女生是谁。”
“我估计,他们是都志同道合的以为你跟那教官有一腿了。”
扶额,哀叹,“娘也,你们不是不知道我晕倒的时候有多丢人,再说了,我像是那么爱欠人情的人吗?我就是觉得这人情欠的,不还上,总睡不安生,也不甘心。”
愤怒的一拍桌子,“他们那群眼拙的,哪只眼睛看到我看上他了,你们是不知道,我说要感激他英雄救美的时候,他那眼神儿,活脱脱的是我亵渎了美人儿这个词,我就算长的不美,好歹也不丑吧?啊?怎么能就这么被红果果的鄙视了?等我报完恩,我非得让他知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这句话怎么理解。”
握拳,斗志昂然……
众室友撇嘴,这明显是陷入执念的感觉……
陶夭夭的斗志充分的付诸在了行动上,军训一个月,她死缠烂打了一个月。
不能力敌的时候,她选择了曲线救国,很是厚脸皮的把他的战友磋磨了个遍。也把他的身份背景喜好……所有的所有都打听了个遍。
她知道他是刚军校毕业下放到地方部队镀金的,她还知道,他好像颇有背景的样子。言而总之一句话,年轻力壮,前途无限。
从刚开始的无视,到后来的驱逐,到后来的后来的听之任之,也只是用了一个月而已。
所有人都只能对她的持之以恒保持远目,也对他们的结果表示了强大的围观企图……
参与就别想了,虽然,教官老大确实很迷人,可不是所有人都有陶夭夭这样大无畏的小强精神的。
一个月很短,复旦05届的少男少女充分的围观了一场女追男隔成纱的好戏。
一个月很短,复旦05届的少女陶夭夭充分体会了一把报恩未遂就要分道扬镳的伤感。
没错,陶夭夭这几天很伤感,分离来的太匆匆,她恩还没报,人就要完成任务回驻地了。
第N次的望天,低头,叹气,“顾念,你说我要是去管他要地址,他会不会一脚踹飞我?”
顾念:“……”
“我觉得也是,人好好的出个任务,就碰见个跟屁虫死皮赖脸的要报恩,眼瞧着任务就要结束,噩梦也要散去,我还巴巴的跑过去告诉他,‘壮士,留个联系方式,我们再见有期。’啧啧……我要是他也会踹飞,省的阴魂不散……”
顾念:“……”
“顾念,你说我管他战友要他联系方式,会不会被发现?他会不会生气的杀到女生寝室来?”
“顾念,你说我……”
“陶夭夭,各种剧本你都写好了,何必来一遍遍荼毒我的耳朵,直接去试试,就知道是哪个版本了。”打断她的喋喋不休,顾念收拾好书,从草坪上站起来离开。
陶夭夭,怨念……
她最讨厌做选择题了,尤其是当结果不一而同的时候,那更要命。她好像有类似选择恐惧症的怪癖。
这个命题好难……
所以,最后的几天,所有人都在忙着军训大汇演的时候,陶夭夭虽然依旧跟在教官老大的身后,却出奇的沉默少言。
这让那一队战友都颇感纳闷,交头接耳的嘀咕新战情。
“怎么了这是,她怎么就成了哑巴了?”压低的声音。
“估计是被侯老大给打击了,啧啧……”怜香惜玉……
“要不要去问问?”指了指一脸苦大仇深的陶夭夭。
“你敢,你去!”众人看了眼愈发冷气四射的老大,默……
还沉浸在选择题纠结中的陶夭夭没发现教官老大时不时丢来的眼神,走神走的很理所当然。
…………
“在想什么?”
“在想一个选择题。”低着头,拽着裙摆踢打着小石子的陶夭夭跟着前面的身影,走神!
“什么选择题?”
“是生,是死的选择题。”她要是问了,教官一怒,横来一脚,以她这小身板,估计就要跟这繁华的人间说撒由那拉了,生还是死,这真的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你……”
前面的身影回头,嘭的一声,一个小身体撞上了某人的胸膛,呼疼的捂着鼻子,陶夭夭回神,远目,没有别人。
“教官,刚才是你跟我说话?”
废话!
“呵呵。”尴尬的笑,纠正了一下撞疼的鼻梁,然后拍了拍身前的胸膛,嬉皮笑脸,“壮士,你这身体真不是盖的,我还以为我撞了城墙,该死心了呢。”
身前的人皱眉,看着眼前的人千篇一律的不着调。
什么叫撞了城墙,该死心了?不撞南墙不回头吗?
陶夭夭无语的看着突然转身疾走的背影,她说错什么了吗?怎么就生气了暴走了?这样丢下她转身就走,已经好多天没出现了好吗?
摸不着南北的陶夭夭,只好摸着鼻子,追了上去。
“教官,你怎么生气了,你告我谁惹你生气了,我去和谐了他!”
“……”
“教官,你别生气,本来就够冷酷的了,现在倒好,直接奔南极去了,这要是冻坏了人,可怎么好?”
“……”
“教官,你到底有什么事儿,是你不能解决,而我力所能及的?你赶紧的想想,我也好报了恩,咱俩也好了却这段孽缘不是?”
前面的身影突然回身,吃过多次亏的陶夭夭机智的后退一步,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她可不想再撞南墙了,很疼有没有!
前面的人儿,好像叹了口气,若有似无的,听得不甚真切,陶夭夭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幻觉。
“教官,你尽管说,我已经做好迎接苦难的准备了。”陶夭夭点了点头,像是确定自己的坚定般。
“我不能解决的问题,就是你。”声音不大,没有一贯的冰冷,低沉惑人,让陶夭夭有一瞬间的失神。
……
等她回神的时候,人已经走的不见踪影,她孤零零的站在路灯下面,看着路旁的木棉树枝桠的斑驳树影,只觉得很是凄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鼻子上泛起的酸意揉都揉不去,直达眼睛……
“这真是好大的苦难……”
喃喃自语,然后回头,茫然失神的走开。
这次,她竟然没有追过来?
不远处的丁子路口,一个笔挺的身影站在树影中,眉头越皱越紧。
脚抬起又放下,终究是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