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如果有一天我伤心了、难过了,我就会躲到天涯海角,免得让熟悉的人看到,那就太掉价儿了。——陶夭夭
那个时候,她本以为,站在天涯海角的石块上,遥望大海,就能看到大陆。后来她才知道她错了,不怪她地理学的不好,而是她总觉得张九龄的那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写的太美,美到她理所当然的以为,天涯海角对面,就是充满她回忆的大陆,而不是西沙群岛。
洒落在沙滩上的贝壳,群起而飞的鸥鸟,一望无际的大海,还有三三两两旅游度假的情侣,这就是天涯海角。
陶夭夭时常会坐在一块人不常来的大石头上,把脚伸进暖暖的水里,然后愣愣的出神,开始的时候,她还会想念,想念那一张张出现在她记忆中的面孔,再后来的后来,她才发现,人的记忆是一件很不靠谱的东西,那些她以为刻骨铭心,融入血液的面孔变得渐渐模糊,模糊到她都不确定他们是否出现过。
六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沧海移了几微米,桑田换了六季庄稼而已。
手机铃声响起来,陶夭夭被吓了一跳,急忙的站了起来,抓起背包翻找,裙摆不小心浸了海水她都没在意,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娇弱的四川女孩儿陶夭夭了,也不会因为站军姿就晕倒……
原来再深刻的回忆,在时间的磋磨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天无涯小姐,天无涯小姑奶奶,你敢不敢更不上心点儿,我上次跟你说的签售会的事儿,你思考了这么久,到底思考出来什么了?它就算是块石头,也该烤熟了吧?”
一阵毫不打顿的咆哮声传来,虽然知道是在电话里,还是吓得陶夭夭赶忙的把手机拿远,另一只手还掩耳盗铃的捂上了耳朵。
“师姐,这事儿,要不要再商量商量,你知道的,我因为身体原因,不适合长途跋涉不适合大陆气候不适合……”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更地动山摇的咆哮打断:“我知道,我懂得,你贫血,你皮肤敏感,你来大姨妈……我给你邮海南那么多新疆和田大枣都到狗肚子里了?海南岛那么毒辣的太阳都晒不熟你,你皮肤敏感个鬼啊?来大姨妈这借口你用了三回了,你不嫌累啊?”
陶夭夭抖了抖,缩了缩肩膀还是赶不走被怒火波及的紧张感,好半晌,见对面吼的差不多了,才敢把电话移回耳边,呐呐的开口:“那要不我再想想,看有没有更有说服力的原因?”
“陶夭夭!……”声如雷霆!
“师姐,别生气,淡定……淡定……我们要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
“陶夭夭,我是真的淡定不了,我现在非常蛋疼!”陈妙如一把扫荡了整个办公桌,美目如烧,是吧,她陶夭夭是小说界的大腕儿,出版界的新贵,影视界的名编剧,可她这个一手包装出来她的人,却替她背了所有的黑锅,就算她女王范儿十足,霸气侧漏,可也挡不住悠悠众口,现在网上都盛传著名作家天无涯其实是她陈妙如的囚徒,每天逼她写书码字改剧本,时不时的饿上两顿,外加抽上两鞭子,描绘的那叫个活灵活现,天怒人怨!
其实,她陈妙如才是被绑架的那个好不好?任劳任怨各种圆场背黑锅,外加挡住各种八卦消弭各种悱恻,可原主却远在天涯海角逍遥快活,这让她怎么能忍?
有句话说的好,忍无可忍,那就无需再忍,忍字头上一把刀,这把刀已经在她头上晃荡了六年之久。
“师姐,其实,其实,那个你真的只能淡定,还真‘蛋’疼不了……”陶夭夭尽量将声音降得低的不能再低,极力的消弭自己的存在感。
从生理学上讲,她这句话,说的其实也没错吧?
陈秒如是真的没脾气了,陶夭夭的歪楼能力,绝对是她拍宝马也赶不上的。
“夭夭啊,咱们说正事,新书一定要举办签售会,否则的话众口难平,欲壑难填,懂不懂?你应该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你一次两次的不出现,甚至三次四次的不出现,咱可以说成是为了提高你的神秘感,扩大读者的求知欲,让你的名气越来越高,可现在不行了,现在你已经神秘过头了,现在网上媒体上各种不好的猜测都已经出炉,想必你也看到了?”陈妙如觉得,蛮干是不行的,咱只能说实话讲道理了。
“恩恩,师姐,我看过,那个说你囚禁我的人,倒是挺有潜力的,刻画挺细腻,人物塑造的也挺成功,笔风也挺唯美,你挖掘培养一下,说不定就是明日的耽美之星……”
陈妙如扶额,面对陶夭夭,纵然是精明如她,能干如她,强势如她,却总有一种无力感。
她觉得,这辈子认识陶夭夭,就是她最大的噩梦。
“夭夭啊,你师姐我已经二十七了,马上已经要奔三了,再替你背黑锅下去,我是真的很难嫁的出去了,你就不担心吗?”你接着跳,我软,我再软,现在只要陶夭夭能有半分靠谱,答应出席签售会,就是让她给她跪了,她也认了。
“师姐啊,这事儿吧,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无限的怨念,恨不身为男儿身啊!
陈妙如怒了,她真是受的够够的了。
“陶夭夭,六月五号我在上海见不到你的人,我就立刻马上的奔海南岛去,咱俩同同生共死算了,我好歹不能让你一个人独活!”陈秒如一拍桌子:“许秘书,给我定六月五号飞海南岛的机票,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陶夭夭愣愣的拿开手机,挂断了?
师姐这次是来真的了,她躲了六年,看来是不得不回去了。
上海,多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她在那里求学四年,她在那里躲过了汶川的大地震,她在那里失去了父母,也失去了他。
上海,对不起,六年不见,她已经忘记了它的模样,只是每每回忆,都生生的疼,仿佛心口被挖空了一般。
你们,对不起,她从最初的想忘记不能忘记,到现在想记起却记不起,也只是用了六年而已。
可是,她还要活着,她已经失去了太多,独独剩下了自己,是可以拥有的所有。
上海,让我有生之年,再回去一趟,鼓足我一生的勇气再去看一眼,那个我们相识相知相伴,却死生相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