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她曾无数次想象过再见单皓时的场景,她以为他会瞪着那双阴鸷的眼,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而此刻,他欣长的身子懒懒地落在椅子里,即使隔着厚厚的隔音玻璃,她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森冷气息,那种沾惹着杀戮和死亡的气息,让人无端端想逃。
他仿若刀刻的脸廓带着十足的冷峻,下巴倨傲地微微上扬,薄唇上扬的弧度因为她的质问而更加肆意,她知道,他生气了。
他挑起斜飞的浓眉,狭长凤目的鱼尾于是也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地反问她:“你认为呢?”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心里一怒,他这么问,岂不是承认了?
可是看着他那副与往日无异的倨傲神态,她又感到有些可笑,于是她真的笑了出来,以一种不解中带着嘲弄的口吻问他:“单皓,你还有什么好骄傲的资本?你看看你现在,铁索加身,连个普通人都不如,没有了生杀大权,连自由都没有,可笑!你有好好照过镜子吗?你有观察过你深陷的两颊与眼窝吗,你有注意到你高凸的颧骨吗?你有想过你现在,只配被叫做阶、下、囚!哈哈……”
“嗯……好像真是这样……”他不怒反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看起来心情很好:“我确实没有在意,也没去想。从成为你口中的‘阶下囚’那天起,我想的只有一件事——你会不会来。现在,你来了,而且好像很关心我。”
手里的通话机被捏的咯咯作响,竹沁拼命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被他激怒,现在救人要紧,可是一看见他那双原本从不流露情绪的褐色瞳孔盛满喜悦,看着她时就像看着闹小情绪的恋人,这副神色让她恼火,让她感到被侮辱,让她觉得自己被看穿!
“你知不知道你这幅自以为是的样子很让人讨厌!”
他无奈又宠溺地看她,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带刺,直戳她的心窝。
“你讨厌的只是你自己,不必强加给我。”
于是她频临爆发的情绪终于被点燃,失控中口不择言地骂道:“你放屁!”
可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后悔把墨亦和梓豪赶出去,她后悔没有在情绪流露之前记起墨亦的劝诫:不要冲动,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
可是现在醒悟过来似乎太晚了,于是她突然安静下来,直直看着单皓,看看他接下来又要用何种手段折磨她。
她眼里毫不掩饰的讽刺也终于刺痛了单皓,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总是在永无止境地彼此伤害,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希望竹沁恨他,纯粹的恨,至少那会让她的心里、脑海里,只有他。
而现在,当她静静地坐在自己面前,在某个时刻他突然觉得,有个人已经走进了她的心里,那个人让她对他的恨不再纯粹,甚至不再浓烈,但却让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从小就是个高高在上的人,习惯了掌控别人、俯视别人、冷眼看别人的痛苦,习惯喜欢的东西手到擒来,在他的世界里,他是王者,一直受到别人的膜拜与奉承,直到竹沁的出现,她倔强,她坚韧,她是如此的与众不同,让他的世界感到一丝光彩。
尽管从小父亲就教他要狠厉,要果断,要不择手段,要毁灭一切他无法得到的,尽管她总在忤悖他,可他却总狠不下心来除掉她,他知道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不应该也不配拥有爱,可他还是忍不住要打开潘多拉之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竹沁,成为了他唯一的弱点。
“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对你感兴趣。”他有些苦涩地盯着竹沁满是嘲弄却又透着坚韧的双眼,轻轻摇头,“不应该看你那双倔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