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我能邀请你跳舞吗?”
小伙子的声音甜美而有磁性。
罗娜忽然间明白了,那不是别的什么味道,那是眼前这个小伙子身上所散发的男人的气息。
还没等罗娜回答,小伙子已经牵起她的手,拥着她到了舞池中央,融进了人群。
忽然间,罗娜的青春被激活了,罗娜的活力被唤醒了。罗娜想起了自己的中学时代,那时,她是学校里人人追捧的校花,是名副其实的白雪公主,她高贵优雅的头颅从不肯为那一个小男生低下,在学校简陋的舞池中,她投入的表演,她娴熟的舞姿,总是能引来潮水般的掌声。那时,她信奉一句话:在人生的舞台上,每个人都是主演。一瞬间,她悟出来了,原来自己在拥有一个男人,拥有一个家庭后,退出了主演的角色,退到了寂寥的幕后,而把人生精彩的表演让给了那个性格偏执的男人王占成。八年时间,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呢?自己怎么就让光阴给淹没了呢?
疯狂的旋律的确让人陶醉。
罗娜感觉到张杰的身子故意往自己高耸的胸部蹭,不知为什么,她没有拒绝张杰这个很不礼貌的举动,反而有一些兴奋,这让她感到一种以往从未有过的体验。
“年轻真好!”
罗娜抿了一小口咖啡。
一个成熟的女人是抵挡不住一个青春逼人的男人的进攻的。罗娜是一个成熟的女人,当然逃脱不了这个规律。
“说起来可笑,当天晚上我就被俘虏啦。”
施慧被感染了,罗娜的世界是丰富的。
“那天晚上我们去宾馆开了房间,那也是我生平最投入的一次,最富有激情的一次。”
罗娜是个有味道的女人呢。施慧想。
“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都说80后的女人对这种事情十分随便,网上还有一篇文章说,70后的男人别娶80后的女人做老婆,因为80后女人性生活开放,会让传统的70后男人受不了。我不是80后女人,但我认为,你走怎样的道路关键是能遇到什么样的诱惑。”
“你遇到了诱惑吗?”
话一出口,施慧立刻感到了自己的愚蠢。
“青春就是我的诱惑。”
是啊,谁说不是呢?可青春易逝,有谁能挡得住呢?
“我很怕老,怕年龄老,更怕心态老。”
副局长依然老成持重,依然不会浪漫,加上公务繁忙,根本无法顾及罗娜的感受,即便是晚上过夫妻生活时,在家庭卧室这个隐秘的空间,在夫妻情话这个私人的时间,也不忘记念叨几句振兴煤都的既定大计和发展方向。王占成在单位分管工业企业这一块,实际上就是分管煤矿,因为全市五百多座大大小小的煤矿占据了全市工业企业的半壁江山。王占成是忙人,也是元都市政界的红人,曾一度风传要破格提拔,进市里的班子。
生活虽然富足,但罗娜还是觉得太乏味了。难道就这样过一辈子,罗娜不甘心。
与张杰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是充满激情的。这个比自己小十二岁的年轻男人身上的活力总是让罗娜无限迷恋。
“我们离婚吧。”
罗娜这样说的时候,看到王占成的小眼睛在努力地睁得老大,脸上的表情好像是见到了外星人。王占成实在是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他来说,工作占据了他的几乎全部精力,让他很少关注家里的大事小情,很少关注妻子的喜怒哀乐。一直以来,家里有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妻子,都是同事们羡慕和谈论的话题,说实话,听到别人赞美自己的妻子,他在心底也是感到自豪的,谁说只有虚荣,男人也虚荣啊。一直以来,男主外,女主内,是这个男人的家庭观。罗娜缺什么呢?自己的工资大半都交给他了,吃得比一般人强,穿得比一般人好,虽不是富太太,但也过得是中上等生活。王占成是自信的,他天然地认为,他的家庭是不会出问题的。
“我爱上别人了。”
罗娜直截了当。
秘书小刘在机关后院移植了一棵杏树,这棵杏树靠院墙跟旺盛地生长着,每到春天,满树杏花开,十分美丽。这时,院墙外就有许多少男少女嬉戏玩耍,拍照留念。秘书小刘非常得意于自己这一杰作,常常站在杏树下面摇头晃脑,大发诗兴:“满院春色掩不住,一支红杏出墙来。”
王占成脸色铁青,不再言语。
今天,王占成本来是有事情要给罗娜说的。给妻子说说吧,这种事情除了给妻子说还能给谁说呢?也许妻子一句暖心的话语,就能驱散自己心中的烦恼,也许妻子沏好的一杯热茶,就能消除自己身心的疲惫。司春事件发生以后,自己在单位的处境也变得微妙起来,原本热情的同事对自己忽然客气起来,话少了许多,还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他。
王占成第一次感到了孤独。
“为人要厚道一些,要宽容一些。”
市里一位很看重他的领导找他谈话:
“你个人的事情恐怕要先放一放了。”
他不是傻子,他明白,他的那封举报信终于爆发了后遗症。他不是那种追名逐利的人,他对升迁的事看得也很淡,他是那种一心要为这个城市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的人,他把个人人生价值的体现融进了他的本质工作。不过,这不能表明他没有自己的忧愁,没有自己的烦恼,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凡人,现在,他的心情就很灰暗,他需要倾诉,需要发泄,而可供他倾诉发泄的人就是他自己以为相儒以沫的结发妻子。可妻子呢?妻子的心是什么时候飘走的呢?
此刻,这个刚强的男人握紧了拳头,泪水差点涌出眼眶,他的心似乎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掏空了。
十八辆“奥笛A6”披红挂彩,穿过大街小巷,引得全城人都来观看。婚车的档次是这个城市划分地位阶层的显著标志,显然,罗娜是属于上流社会的,办这样风光的婚礼,罗娜是做足了面子的。在结婚这个日子,无论是当年的小乔初嫁周郎,还是像罗娜这样的半路再婚,女人,是不肯亏欠自己一分的,因为在她们看来,这是一个女人生命中旧生活的结束,新生活的开始,是有一种理想一种向往在里面的。
社会就是这样,大凡违背传统和常识的东西总是十分引人注目,罗娜和张杰的“老少配”引来全城的男人和女人们的不少口水战,让快嘴多舌的大婶少妇们谈资又丰富了许多,让茶余饭后的老小爷们闲侃又有了新的线索。
罗娜不管这些。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这句话已经不是写在日记本上或贴在墙壁上的口号,是真正刻在了罗娜心底的座右铭。
罗娜与张杰入则成对,出则成双,双栖双宿,这倒让那些目光异样的人也多少也生出些羡慕或者妒忌来。
“我这是不是老牛吃嫩草?”
罗娜笑。
老牛吃嫩草?施慧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多年封闭式的生活让她对很多事情都感到陌生,感到迟钝。跳出了围城,自己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呢。施慧明白,罗娜不仅仅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更多的是传递给了她一个信息:在家庭之外,在婚姻之外,外面的世界原来是多么丰富多彩。
“慧,你搬来一个多月了吧,怎么就不出门呢?”
“没有事啊,有事情也要出去的。”
与罗娜相比,施慧也确实感到了自己生活的单调和乏味,除了上班,就是在家里坐着想心思,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现在,就连钟爱的诗歌也远离了。
“整天闷在屋里,想什么呢?”
对这个整天不说几句话的女人,罗娜有诸多的疑问。
给窗台的花喷了水,施慧转过身来。
“我听你说啊。”
“是啊,你看,你尽听我说了。”
“大姐,说真的,我特羡慕你。”
“羡慕我?妹子,你在挖苦我吧?”
罗娜苦笑。
老牛吃嫩草,尝尝鲜还可以,别奢望拥有一生啊。罗娜时常这样感叹。单位那个“梅花奖”刘丽丽唱了七八年《秦香莲》,也风光了七八年,最近不是也下课了吗?再好的化妆也摸不平脸上的褶皱啊。角色让小王姑娘顶了,自己给气病了。可生气有什么用?小王姑娘虽然嗓音还稚嫩一些,唱功还不够深厚,可年轻貌美,观众喜欢,团长喜欢,有很广的市场。这正像现在的许多歌星,唱歌跑调,吐字也不清楚,在令人眼花缭乱的舞台上咿咿呀呀半天,搞不懂在干什么,可人家就是火,就是红,就是牛,人家“粉丝”多啊,人家就是能骗得了那些还不懂事的小姑娘们,再说,不懂事的也不光是那些小姑娘,还有大人啊,那个四川的老女人,不是就发誓说非刘德华不嫁吗?追星追了十几年,结果逼得善良而愚昧的老父亲先是要卖肾,后来又跳河了吗。
女人啊,年龄永远都是问题。
还不到两年啊,自己的这段婚姻就解体了。
那个善解人意的张杰变了,那个甜言蜜语的张杰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脾气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摔5东西。
“杰,你不爱我了吗?”
晚上,完事以后,躺在张杰的身旁,罗娜伤感地抚摸着张杰那依然充满青春气息的脸庞。
“爱。”
张杰闭着双眼,嘴里含混不清的吐出一个字。
“那你说我爱你。”
“烦。”
张杰背过身子,很快睡了过去。
张杰没有职业,整天在家里上网玩游戏。这可不是办法,生存不仅仅是甜言蜜语,还有柴米油盐,张杰年轻,还在体验着青春和生活的快乐,而罗娜是一个有八年婚史的女人,她知道家庭还意味着什么。虽然激情澎湃,可她仍然保持着一丝清醒,这一丝清醒来自生活的阅历。罗娜厚着脸皮找到了前夫王占成,请他帮一帮张杰,给张杰找一份工作,原以为前夫会拒绝的,这也是无奈之举,自己也就是抱着试一试运气的心理。没想到一向讲原则的副局长没说二话,竟然爽快的答应了。
“你在家等消息吧。”
王占成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曾是自己妻子的女人。原来他觉得罗娜也就是自己的妻子,自己要做的也就是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直到罗娜果断地离开了自己,他才意识到罗娜原来还是自己深爱的女人,自己还要尽到一个情人的责任,而这一切都晚了。为罗娜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啊。
很快,张杰就接手了郊区的一个小炭场,这让罗娜又惊又喜,要知道,在元都市这个享有“中国煤都”之誉的中部城市,踏进煤炭行业,做煤老板,无疑是踏进了一条通向百万富翁的道路。
果然,像这个城市里的许多人一样,张杰发了。不到一年时间,张杰也开上了自己的“本田”。
有了钱,男人就要变吗?爱情就那么不堪一击吗?
罗娜有一系列迷惑不解的问题。
“慧,你能看到我脸上的皱纹吗?”
“姐姐没有那么老吧,皮肤挺好的。”
“可张杰看得到,他看到我老了。”
那段日子,罗娜彷徨在南山青衣庵门前,看着屋顶香火缭绕,听着庭前佛门阐语,还真想一脚踏进庵里修行了。
“老女人,滚。”
张杰把罗娜的坤包扔出了门外。
女人对男人的爱是无私的,正如自己,抛弃了丈夫,抛弃了自己已经拥有的幸福,毅然嫁给了这个一无所有而且一无所长的男人。男人对女人的爱是却有条件的,也正如张杰,起初他被罗娜的成熟所吸引,随着环境的改变,地位的变化,他厌烦了,他要另寻新欢了,原来家里的那个女人,对,那个老女人,也就成为了拌脚石。
女人,难道你只能做玩偶吗?
“慧,今晚和姐姐一起睡吧。”
“姐姐,你的前夫呢?他现在怎样?”
“他能怎样,还一个人过。”
“有没有想过……”
“一切随缘吧。”
也许缘就是一切的终结。在对爱情和婚姻的思索中,两个有相似经历的女人相拥而眠。
丹丹的故事
丹丹顺着云梯爬上了烟囱。
是怎么上来的呢?有二十多米高了吧?丹丹尽量克制着内心的恐慌。
“快下来啊,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张凯一边哀求,一边在心里咒骂:是谁家的破砖窑?你不生产了,好歹把烟囱也拆掉啊。再说,这市里是怎么整顿的?每天都在叫嚷治理黏土砖窑,炸掉烟囱的照片占据了电视报刊的不少篇幅,怎么在城郊还有这样一个烟囱啊?
前不久,某个城市“黑砖窑”事件被一个多事的记者在网上曝光,本来是一个非法雇佣童工事件,生态环保主义者搭上这辆车,发起了全国性的治理整顿粘土砖窑运动。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在中国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亡羊补牢”的故事会一演再演,尽管警钟天天敲,敲到口干舌燥,敲到手臂酸麻,但事故还是一个接一个,有一段时间,不说煤矿的“瓦斯”和“透水”了,哪能料到砖窑也会出事情呢。
丹丹停了下来。
不能再往上爬了,自己是真怕了。烟囱上的云梯是专为皮糙肉厚的工人师傅施工维修时用的,不是为丹丹这样细皮嫩肉的娇贵小姐使脾气耍性子用的。
“张凯,你到底娶不娶我?”
丹丹几乎要哭了。
“你不答应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丹丹是元都这个内陆城市里最时尚的女子。丹丹的穿着打扮总是能引领这个城市的潮流。有句话说,女人就是专为穿衣服而生的。像所有的女人一样,丹丹也喜欢逛商场,也喜欢买衣服,不过,她对衣着的领悟力和表现力却超出了一般的女人,所以,她是属于那种穿什么都得体都好看的女人。有人就无限羡慕地说过这样的话:穿超短裙,别人穿,那叫发嗲,丹丹穿,那叫恰到好处,那叫风光无限。
丹丹做起事情来也常常是惊世骇俗,例如,换男朋友就像换衣服,备用男朋友的人选多到数不清,有人说,有一个加强班,甚至有人说,有一个加强连,有夸张的成分,总之是说丹丹换男朋友换得勤,常常十天半个月就是一个新面孔。新新人类丹丹对于自己中意的男孩子的追求,向来是来者不拒。她喜欢男孩子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这让她有一种成就感,好像那些衣着暴露的女模特们站在T台上,台下那些男人们的目光总是让她们充满无限的自信。
丹丹的身影出现在林荫大道上。
“你看,那个****。”女人们露出满脸的鄙夷和不屑。
“你看,那个****。”男人们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阳光和煦,垂柳婆娑,丹丹走过林荫大道,洒下阵阵香风,也洒下一路的话题。
“为什么拒绝他们呢?”
对于姨妈的劝告,丹丹不屑一顾。
“他们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们。”
“姨妈是过来人,选男朋友是选一生的伴侣啊,不能乱来,你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你看,姨妈不是选对了人,能过上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吗?你姨夫经营这么大一个制药企业,要财富有财富,要地位有地位,姨妈也荣耀啊。”
那个时候,赵国栋刚从大学毕业,分配在一个十分不景气的国有小厂里当工人,几个月开不了工资,穷得连饭也吃不起,常常要赵太太接济一些钱粮度过难关,一来二往中,两个人擦出了爱情的火花。赵太太的父母很是看不起这个穷小伙子,百般阻挠女儿与赵国栋的交往,他们实在不忍心将女儿的一生交给这样一个人。赵太太却似乎被爱情蒙住了双眼,铁了心要嫁给赵国栋,哭闹、出走,甚至自杀的手段都用尽了,硬是逼得的父母点了头。历尽艰辛和磨难,赵太太终于收获了爱情,也收获了自己的未来。所以,赵太太给人讲起这段往事时,总是自豪地说:“女孩子找对象,就像买股票,不要买那正在上涨的股票,那样可能得到的快,失去的也快,因为人们对容易到手的东西不珍惜啊。一定要看中未来,买那奋斗股,买那潜力股,那得到的将是终生的幸福。”
“姨妈,赵董事长全元都市只有一个。你已经霸占了啊。要不,您把赵董事长让给我吧。”
“丹丹,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对这个另类的外甥女,赵太太也是无可奈何。赵太太无法管好丹丹,也只能把对妹妹的愧疚埋进心底。九泉下的妹妹啊,你怎么生了这样一个女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