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梦恋爱的女人
萍平静的看着那个男人走进自己的房间,萍知道他是从卫生间那个小窗户里跳进屋里来的,因为只有那个地方没有关上玻璃窗,他跳进屋的一瞬间,萍是知道的,萍看着他走进自己的身边。他身着棉布做成的衣服,那是一个坎肩,露着他有力的双臂,几乎遮盖半个小臂的暗色护腕更加衬托了皮肤的小麦色光泽。两把刀交叉成十字服帖的束在他的背后,灰色的抹额固定了他凌乱的长发,给他黝黑的脸庞增加了一分和年龄不符的严肃,手工布鞋和绑腿让他看起来更加利索。
萍看着他走进自己的房间,然后坐在萍的身边。他什么都没有说,一直用眼看着萍,用眼神安慰着萍,萍的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他懂萍的委屈,可是他没有伸出手擦去萍的泪水,就这样一直看着萍流泪。他眼神的抚慰下,萍感到自己所有的委屈都荡然无存。
“萍。该上学了,到时间了。”妈妈喊萍上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嗯。我这就起来”萍大声地响应着妈妈,然后伸手扭亮床头灯,好让妈妈知道自己已经醒来了,那样妈妈就不再继续喊她。但是萍没有立即起床,她回想刚刚做的那个梦,那么真实,真实到空气中好像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那淡淡的河水一样的味道。让萍真的忘记了被好友出卖的委屈,拾起勇气面对新的一天。那一年萍16岁。
16岁的萍把那个梦植入了心里,那个看起来比自己略大几岁的人让萍有着莫名的感觉,好像他不是梦中出现的,而是生活中一个时时关心着萍的人,但是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没有人会完全了解另一个人,了解到只需要眼神的交流就能明白对方的委屈,了解到只是用眼神就能给对方安慰。
萍按部就班的参加工作了,踏入社会的萍有点茫然,她不知道人可以如此复杂。小人的一句谗言竟然让一个单位的人员作一次全面的调整,在基层的萍也和别人一样,担心即将到来的改制让自己变成待岗人员,那将意味着萍的能力没有得到认可,来自心理的压力让萍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
阳光明媚,萍的心情异常舒畅,她看着身边的他,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深色的夹克、服帖的短发让他充满朝气。他牵着萍的手,把萍带到一个鸟语花香的天地,萍从来不知道自己生活的这个小城市还有这样怡人的地方。萍尽情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工作的压力在呼吸之间顿时灰飞烟灭,萍像一直欢乐鸟一样围绕着他,他用欣赏的眼睛看着萍,在他的注视下萍拾回了自信。
铃声吵醒了萍,他又一次来到了萍的梦里,也又一次消失在黎明带来的瞬间。萍回想着梦里的一切,给自己一个加油的动作,自信的微笑又回到了萍的脸上。这一天萍顺利地走进新的部门开始了全新的工作。
婚姻中的萍十分沮丧,为什么自己的善良总是被曲解,自己的忍让被老公当作懦弱,萍无语问苍天,为什么上天这样不公,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看着躺在床上的孩子,萍默默地流泪,如果自己奔赴黄泉,不知道这可怜的孩子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家里会有怎样的生活,萍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面对现实。
西装革履的他看起来有了中年人的沉稳,脸庞也清瘦了许多,他伸出手,轻轻的摩擦着萍的脸庞,手掌带给萍砂砾一般的感觉。萍游弋的心在那温暖的抚慰下安静,萍任凭泪水冲刷脸庞。
他凝视着萍,目光依然深邃得像一汪潭水,映出萍的身影。萍的柔情在凝视中迸发,萍呢喃着,责问为什么总也见不到他,为什么他如飘忽的云,让萍无处寻觅他的身影。萍没有刻意索要结果,他也没有回答萍的责问,他知道萍并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萍的责问只是发自内心的呢喃,萍就是想说点什么,不想再一次和他沉默以对。
萍在自己的呓语中清醒,泪水沁润着眼眶,萍没有拭去眼泪,她要让眼泪在此时此刻一次流尽,为自己,为他,为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的一面。
云开雾散,漫长的等待,萍终于赢得了丈夫的心,萍的日子过得开心惬意。但是萍总有一点淡淡的遗憾,好像内心的某一个角落有空荡荡的感觉。萍想填补那片空白,可是却不知道那里缺少的是什么。
他来了,白色的唐装,白色的须发,身姿依然挺拔,脸上流露出疲倦之色。萍把他扶到床上躺好,他没有拒绝,看了一眼萍之后就闭上了双眼,萍拉来被子轻轻的盖在他的身上,然后萍把他的右臂伸直,自己侧身枕在他的胳膊上,萍就近看着他的脸,体会着他的呼吸,感受着他的身体隔着被子传过来的温度,然后萍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萍清醒的时候,他依然还是那样安详的躺着,只是呼吸不再,温度不再。
萍猛然睁开双眼,像慢镜头一样过度着刚刚梦里的情节,萍知道他不会再来了,他用他的方式同萍告别,萍痛苦的闭上双眼,咬紧下唇制止眼泪的流出,萍知道他不愿意看到自己哭泣,所以萍让眼泪停留在眼眶里。
黎明,无人的河边,萍独自对着一河浮萍喃喃细语:“你能控制自己的生死,为什么要现在离开,难道你不知道吗?没有你的陪伴,我就没有幸福。”
我们的爱,已停机
结婚的那天你一定要来做我的伴郎,因为我们曾经承诺过要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
——题记
有谁说过“这个世界上最累的事,莫过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碎了,得自己动手把它粘起来。”此刻,家伟就坐在我的对面,我被一种近在咫尺,远在天涯的感觉所浸透,萧瑟的残阳中有火红的枫叶飘落,窗外是北国独有的寒冷,室内却是一派沁入心脾的温馨,恍惚的以为时光又倒回到了一年前,我在错觉的幻引下漫无目的的沉醉,陷落,在现实与过去之中觥筹交错。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我回到了现实,想到了伤痛,打了一个寒噤,冷的感觉再也暖和不起来。装饰温馨的亭阁、淡雅悠长的音乐、浪漫而富有诗意的吊脚藤椅,一如昨天,一切似乎都在轮回,一种从未有过的心酸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掌心。
“小雨,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家伟重复着快被他重复糜烂的话,他的眼神中写满了歉意,他惶恐的搓着双手,不知所措的看着我。搅动咖啡的手突然失去了节奏,我的心被扯疼了,目光跳过他的脸,望着窗外,淡淡的告诉他我下午还有会议,先走了,失陪。他的嘴唇颤动着,眼圈是潮湿的红色,起身欲走时他一把握住我冰冷的手:“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语调中充满了恳求的味道“对不起”我落荒的逃也似的冲进了出租车。那一刻,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是他的也是我自己的,上车后发现慌乱的手已解不开自己的衣扣。
和家伟认识纯属偶然,那时我以一名校园实习记者的身份采访了本市的军队先进个人代表,那次的采访很顺利,新闻稿也在第二天的早报中上了头条,我骄傲而自信的脸上一改往日的淡定,突然有种想打电话告诉受访者好消息的冲动,我们就这样认识了,窗明几净的大学生活在他有一朝没一朝的电话陪伴中结束,我顺利的进了一家杂志社。也许,所有的故事都是有往后的,写在纸上,归为艺术,古老而长常新的故事也就有了待续的可能。
一切都在云淡风轻中渡过,只是这样诸如白纸的平实无华的日子,在他浓烈的笔墨下变换了色彩,交往的两年后我们像所有的情侣一样,在雨后斜阳的余晖中漫步,在街角的屋檐下听教堂的钟磬,与所有的情侣不同的是我们见面的机会太少,他是一名军人,赋予政治色彩的身份,让我们饱尝着分别的痛苦。虽然如此,距离却没有冲淡我们彼此相爱的颜色。他,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驱我一世沉寂,挡我此生风霜。我以为此生都会等于现在。两年后的那个大雪天,我不顾亲友的强烈反对与他回了青岛老家见他的父母。火车奔驰了三天三夜碾转了几天才到大山深处——他的家中。一对年迈的父母,一个乖巧的妹妹。破败而整洁的院子,低矮的围墙,一派与外界真空的气息,这似乎与一路摩登的现代化的景致有着巨大的反差与出入,我怔在了那里,他低着头默默的看着我:“让你受委屈了,我带你去城里的宾馆吧”他的父母欣喜而讪讪的打量着我,淳朴而善良。我被眼前清新、秀丽、静谧的风景所吸引,我深深地喜欢上了那里。邻里和亲戚们都纷纷赶来看我这个从大城市来的姑娘,这个即将办理手续与家伟完婚的准新娘,在大山深处我是唯一的大学生。那些天里,家伟一如往常的对我百般宠爱,在他父母满意的微笑中我看到了深深地呵护,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有这样一个无可挑剔的归宿,此生足矣。
但是,如果给一段幸福的故事加上一个可怕的“但是”那么这个故事也就有了它宿命的悲剧性。那一天,和他在沙滩上照完婚纱照后,家伟就被伯父匆匆的叫回了家,在独自返程的路上我用自己生平的第一笔收入为他的父母挑选了饯别时的礼物。回到“家”中,我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凝重吓了一跳,家伟低着头在烟雾缭绕中狠狠的吸着烟,印象当中他是不抽烟的,伯父的双手合拢抵在眉宇间陷在沙发里久久的沉思,伯母则坐在小妹的床边握着小妹的手,轻轻的抽噎,小妹的眼睛微闭着,苍白的脸上有豆大的泪水滑过,我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轻轻的问:“伯父伯母,你们都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新疆正宗的拉面。”这是我来他家要做的第一顿饭,无人回应,我欲转身就被家伟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倒在地,在天旋地转的晕厥中我听到了家伟的怒吼:“把我妹害成这样你还有脸回来”接着是伯父对家伟的训斥:“打什么都别打自己的女人……”小妹声嘶力竭的哭着,惊恐万分。
我的嘴角流着血,额头也在毫无防备的摔倒中擦破了皮,脚踝在高跟靴中错了位,全身都一样的疼痛,一切霎时都安静了下来,在家伟充血的目光中,我扶着墙角慢慢的站起,缓缓的走回了卧室。如果这个过程是一部电影,那凄楚的画面,配上哀伤的曲子,我想它一定是悲剧的扉页中异曲同工的绝妙之笔。一切准备停当后,我拉着沉重的行李箱与早已转换了角色的伯父伯母做着道别,取下伯母送给期待已久的准儿媳世代传下来的珍贵玉镯,取下家伟送给我的唯一信物——军绿色的哨子,静静地放在了家伟面前的茶几上,默默的离开了那个曾经让我无比温暖的“家”,我像一只被主人厌弃的小狗,拖着长长的影子狼狈的走着,曾经的一幕幕在眼前变换的姿势重演着,“我有一个小我十岁的妹妹,我很疼爱她,但我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这个哨子送给你,军人的天职是绝对的服从命令,我不在你的身边,只要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哨子响起,我就会在第一时间赶到你的身边,把哨子交给你,把心交给你。”这些诺言在那一刻袭裹着曾经所有的幸福、快乐、艰难、痛苦一并露出了嘲讽的微笑,那些无法继续寄托的倾慕,在泪水翻滚的一瞬,全然尽毁,并生痛意,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狂风夹杂着漫天的飞雪斜斜的抽在了我灼烧的脸上,也许,一切都该结束了。我怕重蹈覆辙于父母那破败不堪的婚姻,没有温度的家只有大把的钞票和无尽的争吵,像是地图上的掠影,从此天隔一方,天涯陌路,起点是无端的暴力那么往后的日子呢?拖着浮肿的脚踝,我慢慢的走着,毫无方向感的我在那个陌生的空间里像陀螺似的打着转,身后传来家伟急促的脚步,我拼命的挣开他的手,他变了型的脸上浮现着不容分说的霸道,他不管不顾的将我粗暴的塞进了车子里,去往医院的路上疼痛化作豆大的汗珠和着泪水一并流进我酸涩的嘴里。没有打麻药,我的脚被医生生硬的掰回了原位,在我昏厥倒下的一瞬间我听到了小妹略带乡音的哭诉,“我流产不关小雨姐的事,我和他是自愿的……”
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应怕责骂而将所有的责任编造成我蓄意制造指使的谎言,全然推卸在了我的身上,服役的那年他的妹妹还很小,于我于小妹家伟都有无法弥补的深深的歉疚。在吊瓶液体的滴答声中我挣开了眼睛,我的脚上裹着厚厚的纱布,额头上贴着小块的医药纱条,家伟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轻轻的抚摸着被他打伤的脸,默默的流着泪,伯母坐在床边翻出我返程路上准备的礼物,轻轻的说:“这是给你爸买的护膝,我的毛衣,家伟的手套,小妹的学习机,怎么唯独没有给你自己添点什么”我别过脸去,倒抽了一口气,一切都像是昨天,在漫不经心的上演着沧海桑田。养病的几天里我没有与家伟说一句话,只有在吃饭时我才会从那间小小的卧室中慢慢的挪出,其余的时间我都是在那模糊的窗前细数着曾经,在无法平静的平静中渡过,沉寂的饭桌上家伟拼命的往我的碗里夹着菜,有他筷子触碰过的东西我都不会去吃,一天天的消瘦下去,在愧疚与怜惜之中家伟承载着我所有的冷漠,饭后当他扶我回卧室时我会不顾一切的将他狠狠的推开,在他失落的表情中我一瘸一拐的走回卧室,我拒绝着他为我上药,为我敷脚,为我熬着补粥,为我洗衣物。那天的午饭后,伯母叫住了我:“孩子,咱们聊聊天,别老闷着自己。”
她将我扶坐在沙发上,试探性的问我我和家伟的婚礼准备情况,楼房够买装修的想法,我沉默着,把视线投在了窗外,这些老套的问题在这之前我都会和家伟做着精心的策划,一一详细的说给伯母听,唯独这次我沉默了,家伟与伯母早已看出了我的退出,分手已成为水到渠成的定局,家伟默默的细翻着我们几天前亲密无间的婚纱照,久久的抚摸着照片上幸福的笑脸,啜泣着,咿呀着他不愿说的压抑与眷恋。出院后在电话那头的母亲抽噎着劝阻中我答应了单位中一个博学儒雅的深爱我的男人,这个男人于学历于家境都在家伟之上,是家伟所无法比拟的。原以为有爱的纯粹的婚姻可以舍弃一切物质的标准,包括巨大的学历差距和以后的发展潜能。反正爱情都有枯竭终止的一天,嫁给谁不都一样!我何必作践自己,家伟的眼里流淌着深深的眷恋与不安,第二天的清晨我在家伟无果的挽留中决绝的踏上了飞往乌鲁木齐的航班,我突然地离开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一向细腻而敏感的家伟来不及做丝毫的准备我就平稳的降落在了熟悉的跑道上,火速与同事恋爱,筹备着意料之外情理之外的新一轮的婚礼,只有家伟在我无关痛痒的大雪中驻立成落雪的丰碑每天等待着我从单位出来后的原谅,同事的他每天都像陀螺是似的乐此不疲的准备着如期而至的干瘪婚礼,爱情的喜宴都已被他做好,我需做的只是穿上那一抹嫁衣前来赴约,与爱情无关与世俗有染,服从便是对母亲最大的补偿。家伟默默的流着泪哽噎的祈求着我的原谅,在我婚礼的前一周家伟约我去曾经常去的咖啡厅,没有托词,演绎着前文所说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