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识愁滋味的爱珍,刚开始依然快乐活泼,到恢复之后,出院开始新生活,学习的时候,她才真正体会到失去一只臂膀的苦处。她写字要用左手,拿筷子要用左手,生活有好多事情都不能够像从前那样,灵活自如地去做。她哭鼻子,发脾气,怄气,不吃饭。后来她在电视上看到一个失去双臂的残疾女孩,学会用脚代替双手,不点学会了生活自理,还学会了写字、做饭……聪慧伶俐的爱珍,振作精神,刻苦训练自己左手的能力。她很快学会了使用左手写字。本来就有些倔强,做任何事情都喜欢争第一的爱珍,从此更添了几分牛精神。不但没有因为身体残疾耽误学习,还以优良的学习成绩,高中毕业,考取了省重点师范大学。她身残志坚的事迹曾经在这个不大的县城,引起过一波宣传热潮。四年大学读下来,她以全校平均最高分拿到了优等生毕业证。
爱珍出生在贫困山区,知道农村的孩子最缺的是什么。毕业后,她本来是想回到乡镇教书,县教育局根据她个人的成绩,以及原来在县里的事迹和名气。特别留她在县城一中教书,以鼓励更多残疾者追求理想的信念。
县一中,是全县众多初中学子仰慕的最高学府,爱珍是深受学生爱戴,老师钦佩的好教师之一。建安在知道她的情况之后,每次相遇,总会朝着那远去的背影凝视片刻,暗自感叹上天的不公。
建安望着爱珍的背影,喊道:“裴老师,那就下早读之后,在餐厅见吧,我们边吃边聊,好吗?”
裴爱珍回过头来,微笑地看着建安,面颊上的酒窝跳荡出一种特有的魅力,洋溢着青春气息,显得特别喜庆:“嗯,好吧。”转身继续往教室里走去。
爱珍匆匆走过的背影,在建安眼里拉得很长,直到那挺拔窈窕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的影像之中,建安的视线才慢慢的,若有所思地从那凝视中拉回来。他轻叹口气:唉,真是天意啊!也许太完美的东西,就是上天也会嫉妒的吧?
建安回到宿舍,若有所思地整理了一下有点凌乱的衣物、用品,看着自己规制得整洁起来的小屋,心情忽如拨云见日一般,开朗起来。他在心里踏着音乐节拍,提了暖水瓶,到水房打来热水,泡了一大杯子金银花、胖大海、栀子等几样中药配成的凉茶,放到写字桌上。这是他和史岚恋爱的时候,养成的习惯。他嗓子容易发炎,是史岚亲自买了送给他的。自那时起,他就养成了喝凉茶的习惯。
建安放好杯子,莫名地想起史岚,想起那个毫无缘由的梦境,一丝惆怅涌上心头。禁不住唏嘘慨叹:岚,命运既然给我们开了一个天大玩笑,就让我们释怀一切吧,愿你今生能够幸福!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为你祈福,永远!
建安来到餐厅,打了一份素菜,一碗稀粥,一个馒头,一只卤鸡蛋,放在快餐盘里,回转身看见爱珍已在一张僻静点儿的餐桌旁边坐着。建安端了盘子走过来,爱珍抬头朝建安笑笑,示意建安坐下。
“哈哈,晚了一点……”建安不好意思地笑笑,说。
“我想给你商量一下,咱班有个别学生存在的问题,不但他们自己上课的时候无心听课,还严重影响其他学生。像他们也就是抱着混到高中毕业,也没有再继续升学的打算,因此,老师再怎样苦口婆心的劝导,都是如耳畔刮过的清风。这样的学生往往是课内课外,都以自我为中心,什么课堂纪律,老师批评,谁也管不了。这样下去,会影响那些认真学习,准备继续升学的孩子们。所以,我想把个别学生的坐位调整一下。”爱珍说完,凝视着建安的眼睛,仿佛在问:怎样啊?可行吗?
建安犹豫了几秒钟,说:“站在优秀生的角度,这样也未尝不可,可是作为老师,这样把学生分开来看待,好像有失公允。不过这也确实是一个实际问题。在我们班,也确实存在这样的情况。有的学生就是抱着混到毕业的态度,无论你怎样苦口婆心,他们依然故我地玩深沉,把老师的话当作耳边清风,刮过之后,行踪全无。”
“我是这样想的,咱们做教师的,必须因材施教,不能让那些有潜质的孩子,因为我们的疏忽,耽误了他们的进步。”爱珍轻声慢语地说着自己的观点。她的认真劲儿,还真有点旁若无人的味道。
餐厅里有好事的老师,投来探寻的目光,似乎在说:瞧这一对儿,谈得多投契!真该做一次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浪漫之旅。干嘛在大庭广众场合,卿卿我我啊?
建安极其赞赏裴爱珍的见解,但他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心想:这不头儿不尾的时间段,该以怎样的理由来调整同学们的座位?总得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才对啊。这样想着,他向爱珍道:“这样吧,我想想办法,看怎样做才能达到最佳效果。你也帮助出点主意,最好有个具体的方案。咱们再抽时间商量好吗?”
爱珍赞同地点点头:“好吧,那我就辛苦一点,替班主任做一回嫁衣了。”说完,笑笑:“我先走了。”
建安也笑笑说:“先谢了,我一直都佩服你的才华和为人处事。有许多事情你都处理的很周全,这在我们老师和同学当中是有目共睹的。”
爱珍不好意思地笑笑:“哪里啊!大家抬举我就是了。我这人就是好说,心里有事儿就得说出来,否则,我就寝食难安。哈哈,不说了……”爱真说着起身离开餐厅。
建安用目光和爱珍告别,目送她走远。
这一切,都被另一位女教师季小菊看在眼里。她对建安颇有好感,也曾经主动在建安面前拍过马屁,但建安对这样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向来没有心思招惹。这次她一进餐厅,就扫见了爱珍和建安在一起谈得亲密热烈的模样。她故意坐在相距不远的地方,极其认真地观察。观察中不免心里醋意竟发,但好奇心又驱使她一刻也不能够放松警惕,心想:多好的机会啊,我一定弄明白这个高傲的李建安,是不是真的看上了独臂女。如若真是,那可真是上天的报应。竟然和一个独臂女人恋爱。哈哈,真是枉费了一幅好皮囊。建安与爱珍在餐厅“亲密”接触,两个人实际上是纯洁的同事关系,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爱珍与建安恋爱的信息,却像蒲公英的花絮,随着爱嚼舌根者声音,在教师之间四处散播。这样的消息在诞生之初离不开一个人热情的嘴巴,这个人叫季小菊。季小菊知道的远比当事人要多得多,这天,她专门和另一个以传播桃色新闻为乐的同事萧萧聊天。季小菊神秘兮兮,唯恐除了萧萧之外的任何人听到:“哎,萧萧,知道吗?独臂女恋爱了……”
“真的假的?不会吧?他找她?你是怎么知道的?”萧萧一连串的问号,令季小菊有点儿应接不暇。
“嘻嘻,我亲眼看见建安和爱珍一起去拜见过老泰山了,这就是裴爱珍的计谋。看吧,要不了多久,咱们一中最帅、最棒的小伙儿就归她独臂女了。唉,建安看上去风流倜傥,潇洒帅气。但到底是山沟里长大的娃,忠厚老实,竟然同情一个残疾女,看来真要用无私的爱心去浇灌那狗尾巴草了。”
萧萧也是挤眉弄眼:“不是吧,我怎么听说爱珍去的建安家里,是丑媳妇要先见公婆啊!”萧萧既是否定小菊的话,也是传播马路消息。
季小菊笑得神秘莫测:“嘻嘻,你知道啥呀,按说建安也是够为难了,他才不会先让独臂女去他家呐,就他那个家?有啥可看的。穷得叮当响不说,还有一个卧病的母亲,都瘫痪三四年了。按说独臂女是有残疾,可他建安家里的负担也太大了点儿。否则……”
萧萧一下子来精神了:“真的?老实交代,你是怎么知道的?”
“哎呀,真是孤陋寡闻,咱们一中谁不知道啊?真是掉价,难道你怀疑……”季小菊说得跟真的一样,心里却是为爱珍在吃醋,酸涩,痛楚,愤怒……究竟何样滋味,她自己也分不清。
女人的眼睛对于这样的事情总是敏锐到了极致,也许这就是第六感觉,萧萧在心里嘲笑:哈哈,装什么呀?以为别人是傻子啊?这样想着,便笑着说:“嗯,那是那是,谁不知道你是咱校的高傲公主!”
季小菊脸一红说:“知道就好,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会找个那样的瘪三处理自己。”
萧萧在心里窃笑,点头说:“是是是。完全理解。哎,能不能告诉咱,瞄上的有吗?”
“我,我急什么呀我?现在的女子独身主义者,那可都是高素质,有思想,有追求,大才女级别的人物。我吗,也想跻身于她们之中呢!现在的人,是‘穷则思变’越是穷得根深蒂固,越要想着拉一个垫背的,得找一个异性陪着自己受穷。然后,再造出穷二代来,继续在这个世界上受苦。他们懂得什么是爱情?就像李建安,裴爱珍之流,他们那叫娶妻嫁夫,繁殖后代你懂吗?”
裴小菊越说越激动,最终简直就是慷慨陈词了。这让萧萧大感意外,同时也极大地满足了她窥探别人内心隐私的嗜好。萧萧很爽朗地笑着说:“呵呵,没想到今天俺真是开眼界了,常言道‘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没想到,到了你这儿,完全是一派新气象了。”
小菊也是笑,笑过之后,眼底里却氤氲了女人特有的柔情,叹口气说:“唉,这也是从他李建安身上总结出来的经验。也许你会说我是教条主义吧。但不管怎样,我就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