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今年的冬天特别特别的冷,往年严重的温室效应在今年并没有延续,天气冷的反常。
夜深了,但是空中纷纷扬扬的大雪还是清晰可见,孙入虎手捧一壶老茶站在窗前,望着这鹅毛一般的大雪,思绪却已经不知飞到了哪一年哪一个地方。
“咔咔咔,嘭。”房子的门被拉了开来,一股子寒风夺门而入,与室内的温暖形成了鲜明对比。
如防御塔一般坚实的身躯向后转了个身,孙如虎望向打开的房门,“阿进回来了?”
寒风推入一个瘦弱的少年,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厚厚的冬服,遍身雪白入门化成了水,少年抖了抖身上的雪水,“是啊孙叔,王伟权那几个孙子非要输个精光才肯罢休,所以才这么晚打烊。”
听到少年的抱怨,孙如虎双眉一皱,凌冽的威严让人产生身在室外雪中的错觉,“这帮王八蛋,记吃不记打的东西,明天再来看老子不给他打断腿!”
少年看到孙如虎生气的模样笑了笑,“好了孙叔,干嘛生这么大气,他们爱待就待呗,待的越久咱赌场越挣钱不是吗?反正我寒假也不用上课,就在那小赢他们点儿赚点儿外快也挺好的,就当替您教训过他们了,您就别生气了。”
孙如虎听到少年的劝慰,将手中的茶杯放到茶几上,指着少年的鼻子笑骂道:“就知道你小子提起王伟权几个不是安得什么好心,想激起老子的怒火掩过自己又参与了赌博的事实是吧?”说着蹬蹬几大步向少年走来,一副要揍他一顿的样子。
“孙叔别别别。”少年熟练的蹲下抱头,虽然明知孙如虎不会真的揍他,但还是装出一副瓜怂的害怕模样,煞是好笑。“就你小子鬼机灵。”孙如虎扬了扬拳头,“下次再去赌,真照你身上招呼信不信?看你这模样就想起你那个赌鬼老爸,打死都不解恨。”
提到少年的父亲,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少年也收起嘻哈的模样,一声不响的坐到了沙发上,“孙叔,能给根烟吗?”少年仰头看向孙如虎,稚嫩的脸庞上有着不合年纪的忧愁。
孙如虎轻叹一声,从怀里掏出香烟扔给少年,“少抽点儿,老子戒还来不及呢,你小子才十八九沾上了,没好处。”望着少年抽烟的模样,中年无子的孙如虎甚是心痛,自己如亲儿子一般对他,可还是替代不了他父亲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我自打六岁那年就来到你这儿了孙叔。”少年深吸一口烟,入肺的感觉强烈的让人舒服,“十二年了我没有再见到我爸爸哪怕一面,每次问您您也总是岔开话题,孙叔,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爸不要我了?”少年说着眼泪不觉的划过了面庞。
“高进,不是这样的。”孙如虎也不知怎样去安慰高进,钢铁一般的大汉在对待这种儿女情长的时候也会措手不及。
“孙叔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那年才六岁我能做错什么?”内心的委屈如开闸一般宣泄出来,高进的眼泪珠子般啪嗒啪嗒的往下掉,阳光少年内里不为人知的辛酸并不是他这个年龄能够承受的,“做错什么了我改还不行吗?啊?!”
孙如虎看见高进大吼的样子手足无措,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这个平日里坚强阳光甚至有一丝狡猾的小子今天这么不正常的爆发。
“他们都管我叫没爹没娘的野种!”手中烟灰掉了一地高进也没有发觉,缺爱的少年看似坚强的内心其实最为柔弱。
“孩子,冷静点,听孙叔说。”孙如虎上前拍了拍高进的肩膀,发泄了差不多的高进倒入孙如虎的胸膛,呜咽起来。
“我给你讲讲你爸吧,”孙如虎把着高进,点了根烟深吸一口,看了眼窗外的大雪陷入了回忆之中,“我和你爸是在澳门认识的,大概得有二十多年了吧。那时候年轻气盛,仗着自己会点儿赌术就想着去澳门试一试,抱着一夜暴富的想法在赌场输了个精光,就像王伟权他们在咱赌场一样。我不服,揪出了出千的荷官却被赌场的混混打了出去,趴在地上跟死狗一样,路过的人没有一个搭理我的,这种情况在澳门太常见了。”
高进听着也不再啜泣,瞪着大眼睛静静地听着。
“我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突然发现澳门的晚上其实也是冷的,我起不来也不想起来,一无所有了,不知道起来以后该怎么办。这时候你父亲正好路过,他扶了我一把,我到现在还记得你爸问我话时候那个神情,很不屑很不屑,我当时真想甩开他的手,甩开他的不屑和怜悯。可是我不能,我已经没有力气去这么做了。”孙如虎苦笑的摇了摇头。
“我爸有这么让人讨厌吗?”高进听到孙如虎对自己父亲的评价皱了皱眉。
“恰恰相反,虽然你爸的做法并不让人开心,但是他确实是一个好人,一个烂好人。”孙如虎掐掉手中的烟继续说道“他把我扶到赌场边上的一个大排档里,好一通数落我,什么没钱就别赌啊,输不起就别来澳门啊,赢不了老千还敢来赌场。他说话特别特别难听,但是却一边数落着我一边给我夹菜倒酒。”孙如虎回忆着他认为自己最美好的过去。
“你父亲信佛,是一个虔诚的信徒,赌术高的整个澳门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的。从那天起,你爸就说我跟他有缘,收留了我,又看我身体底子不错,就给我请了满清佛爷纳尔巴察做了师傅,于是便有了千手赌佛高自云的金牌打手铜臂战猿孙如虎。”孙如虎又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十分用力。
“我和你父亲在澳门横行十载,但从不为恶,过的不知道有多潇洒快活。直到有一天日本天一赌神高凉介一来到澳门,连挑数位赌场老大,逼得当时已经很少出手的自云出手反击。”
“高凉。。介一?那不是?”
“是的,他就是你的外公。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你父亲和你母亲相识的。”孙如虎摇了摇头,“或许这就是不打不相识吧,自云他打败了你外公高凉介一,却一见钟情了他的女儿高凉山子,并且败在了你母亲的手下,但是就这样两个人产生了情感并且慢慢接触后不顾你外公的反对结婚生子,这就有了你。”
“这,也太像三流小说的剧情了吧。”听得入迷的高进从之前的悲伤中走了出来,毕竟十二年都熬了过来,这个十八岁的少年已经不似当初那样脆弱。“那,孙叔,为什么我从小就没有见过我的妈妈呢?”
“有了你以后你外公也认下了自云这个女婿,虽然是很不乐意的那种。可是你父母生下你之后产生的退隐的想法却又刺激到了你的外公,他趁着春节你父母去拜见他的时候强行扣下了你和你母亲,并且声称如果你父亲在三年内没有名满亚洲赌坛,那么你们父子将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自云他空有一身本事却苦于势单力薄无法与你外公的势力对抗,于是只能孤身回国跟我一起商量营救你们母子的计划。”
“我去过日本吗?为什么我对于自己在日本待过的经历毫无印象了。”
“那时候你还小,怎么可能会有印象。”孙如虎摇摇头,“没过多久你和你父亲就团聚了。你父亲回国后我们两个像无头苍蝇一般在澳门游荡,不知道如何才能救出你们母子,整日里愁云惨淡的样子。直到有一天。”孙如虎说到这儿不觉的抬头望了眼天花板,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直到那天我俩不觉的逛到了一个村里的破庙。身为信徒的你父亲自然是要进去拜见一下庙里的菩萨,呼。”孙如虎重重的吁了口气。
“孙叔你怎么了?进了庙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我该怎样去说啊!”孙如虎讷讷道,“见到他你会觉得这个大师很慈祥,但是!高进!以后你见到他一定要有多远跑多远知道吗?!”孙如虎猛地紧抓住高进的手,对着高进大声吼道。
“孙叔你抓疼我了!”高进被孙如虎抓住,疼的只能身体后倾却无法逃脱。
“孩子你一定要答应我!”
“孙叔我答应你,你先放手好不好?”高进疼的两手用力的推着孙如虎的铁爪。孙如虎在听到高进的保证后才肯松开高进的小手,就这一会儿时间已经将高进的手腕捏到红得发紫。
“可是孙叔,我根本不认识他啊,再说了,我们现在离着澳门少说也有两三千公里,您至于这么害怕吗?”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啊高进,那根本就不是人的力量!我带着你逃离到这么远的地方,就是因为我和你父亲知道他肯定会再回来找你的!”
“他找我又怎么了?我又没犯法,难不成他还能把我送进监狱啊?”高进不明白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铁汉为什么提起一个小寺庙里的和尚会怕成这个样子。“孙叔,他到底做了什么坏事让你和我爸怕成这样啊?”
“他没做坏事。”孙如虎摇了摇头,“恰恰相反的是,就是他才让你和你的父母在短时间内就有了重逢的机会。”
“那,那为什么你会这么排斥他,你和我爸又这么的怕他呢?他不是做的是好事吗?”高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会对自己的“恩人”恐惧到这种地步。
“好事?”孙如虎的面目甚至开始有些狰狞,“确实是好事!可是我们见识到这不属于人类的力量以后,你母亲就莫名的离开了人世!我和你父亲一致认为你母亲的死跟他是有关系的!因为只有他才有这种神不知鬼不觉就拿走一个人的生命的力量!”
“我母亲。是他杀的?”高进迷茫了,这个和尚到底是他的恩人还是他的仇人?他为什么要杀自己的母亲?
“不,准确的说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他杀的。”孙如虎苦笑,“只是你母亲死的太离奇了,根本不是人类的力量能办到的,所以我和你父亲将原因归结到他的身上,因为只有他有动机去杀掉你的母亲!”
“动机?你们之前不是根本不认识吗?那他有什么动机去杀我的母亲?”高进觉得自己越听反而越不明白了。
“他在帮助你们一家人团聚以后提出了要让你跟随他的要求,但是我和你父母三个人觉得这个和尚太过诡异于是拒绝了他的要求。我们感觉这就是他要杀我们的原因!”
高进还是不敢相信,一言不合便杀人?这还是自己知道的那个法治社会吗?“那这个和尚叫什么名字?我要避开他总得知道他的名字吧?”
“瑞兹,我并不是什么和尚,我叫流浪法师瑞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