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风慕宸却摇头,声音透出凌厉:“等有一天,我会亲自迎他归来,以上宾之礼。”
汐颜怔然,看着他忽而转身傲然离去。银色丝线绣就的蛟龙图案疏离的隐没在墨色的衣摆之间,在微凉的细雨中透出丝丝斑驳的哀伤,一点一点,敲打着汐颜正微微颤疼的心头。
以上宾之礼?阿宸,为何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有那么不安的心绪?阿宸,此刻的你是否已有了自己的打算?以上宾之礼能够迎接他人的,唯有皇上才能做到啊!
城楼下,风慕皓还在雨中长跪不起,皇宫内,风慕臣孤傲的背影已渐行渐远。汐颜抬眸望天,迷蒙的天空有种压抑的漠然之感,像此刻,她无法预见的未来。
夏天那么快就过去了,仿若只是回眸间的片刻,便悄悄的带走了那个季节的寂寥与沉默。而秋日的午后,却仿佛再也没有了那样明媚的阳光。
寂静的净水湖畔,汐颜带着擎苍漫无目的散着步。微凉的秋风里,她只着了一件银白绣玉兰花的云锦长裙,外罩月牙蓝孔雀纹锦薄衫,华丽而不失庄重。
净水湖里的锦鲤在汐颜的倒影落入水中的那一刻,又悉数欢快的蹦跳着。汐颜见此,却只是淡淡的叹口气,再也没有了昔日的那种惊讶与喜悦。
这个秋日,因为那些难以抚平的心伤,所以,愈发的惹人惆怅。
柔贵妃死了,风慕皓被逐出了京城,阿宸虽然留了下来,却终归只剩下了一个有名无实的身份。想要重新翻身夺回一切,真是难上加难呀。
“砰!”有石子投入湖水中发出的声音,荡开了湖中央层层的涟漪。
顺着石子投出的方向望去,只见高大的垂柳下落寞的坐着一个个子中等的男子。一身华贵的铜色丝绸锦袍,用五彩丝线绣着密密麻麻的福瑞图案在阳光下灿烂炫目。一眼看去,便知身份尊贵。
汐颜蹙眉,这个人,不是陈玉蓉的哥哥——-陈玉桀么?
许是听到了有人走路的声音,陈玉桀侧首有些不悦的回望,一双精明而略显匪气的小眼睛轻然的掠过汐颜绝美的容颜,上下探寻的一扫。
汐颜感到他明显一怔,似是有些害怕一般的起身笑道:“这不是宸王妃么,这般有雅兴来此散步?”
“原来是陈公子啊?”汐颜嘲讽的一笑,道:“连陈公子这种****酒宴、夜夜笙歌的人都可以在此处独坐,本妃却为何就不能来呢?”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陈玉桀少有的恭顺,双手在胸前不安分的搓着,陪笑道:“只是不曾与宸王妃见过礼,少不得话不投机了。那,我先告退了。”
说着,便转身,灰溜溜的要走。
“陈公子请留步?”汐颜突然开口唤住他,对着他立定的背影冷冷笑道:“姐姐在世时,听闻陈公子对姐姐百般照顾,本妃还未曾替姐姐谢谢你。”
陈玉桀闻此浑身不由自主的一颤,战战兢兢的转过身来面对着汐颜,道:“宸王妃,这、雪侧妃真的不是我杀的,你要相信我。”
汐颜眉头一蹙:“不是你,那是谁?”
“我也不知道那是谁啊?”陈玉桀哭丧着脸,颤巍巍的回道:“我就知道你会怀疑我,所以这些日子我都不敢出门。宸王妃,我原本是有这个贼心,但我却是没那个胆呀。”
“少在这里装蒜!”汐颜恼怒,想起盼雪姐姐惨死的样子,她就恨不得要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了。
“我真的没做。”陈玉桀还在那里无奈的辩解:“我、我当日支开茹鲜,是想着吓吓她的。最好,吓得她流产,为我妹妹出口气。可是、可是后来我突然被一棍子给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就……”
“混蛋!”汐颜上前一个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怒喝:“姐姐是被你这个畜生给害死的,是不是?”
“不是不是。”陈玉桀不敢回手,只趔趄的退后了几步,道:“我没有对雪侧妃怎么样,我醒来的时候浑身都被绳子给捆着。雪侧妃、是被一群黑衣人给害了的。”
“黑衣人?”汐颜闻言震惊,脑海中慕然想起闯入府中要杀她的那群死士。
“是啊,是黑衣人。”陈玉桀抹一把额头上溢出的冷汗,心有余悸的道:“他们个个手持两把弯刀,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样子。我不懂武功,又被捆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雪侧妃折磨致死。”
汐颜越听越气愤,双手在袖中被握着“咯吱咯吱”的响着,怒道:“既然你在跟前,那他们为什么没有杀了你?陈玉桀,这样的谎话,你以为我信么?”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杀我呀?”陈玉桀满脸的恐慌:“他们不但不杀我,还将我送了回去呢。哦,他们又向我父亲自首,说要揭发幕后黑手!”
“就是揭发皓王与宸王么?哼,一丘之貉!”汐颜冷笑,回身看一眼身后的擎苍,道:“擎苍,这样的人我不想再看见,丢他下河喂鱼!”
“是。”擎苍应着,上前一把将陈玉桀抓了起来,准备往河中丢去。
“宸王妃,我真的没有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情啊?”陈玉桀慌张的解释着:“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但这次我真的没有啊?我真的……咳咳。”
他突然咳嗽了两声,“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挣扎的力度亦不免小了许多。
汐颜见此情景不免狐疑,忙招呼擎苍将他放了下来,走到他的跟前,不屑道:“怎么了,受伤了?”
陈玉桀大口的喘着气,缓缓的道:“自从那日之后,我便不知何故的难受,偶尔用点力气便会吐血。大夫也看了,只说是气血不足,要加以调理。”
汐颜蹙眉,这样的情形与她当日何其相似?对着擎苍使了个眼神。擎苍会意,将手搭在陈玉桀的脉搏上听了片刻,眉头微拧,继而起身对着汐颜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已经知道了陈玉桀没有说谎,汐颜了然的一笑,放他离开。
三人又顺着来时的路回去,只是此刻的汐颜却突然又多了几许愁然,一双美目中点点滴滴都是忧伤。稍许,侧头问擎苍:“擎苍,你怎么看?”
擎苍垂眸,缓缓而道:“他的脉象与公主之前的脉象极为相似,是中了凝血针不假。如此看来,杀害雪侧妃的,应该是冷无的人。”
汐颜虽也是有此想法,却还是有些疑惑,道:“可是,冷无已经死了。”
“他死了,可冷氏家族应该还有活着的人。”擎苍目光炯然的望着前方,道:“当日冷无一死,南筠皇下令亦不过是将冷氏家族的坟墓挖掘,却并没有再追寻冷无的同党。”
汐颜闻言不免叹息:“那,阿宸岂不是很危险?”
“是。”擎苍也同意这个说法,道:“他们这次的目的应该就是要将皓王与宸王一起赶尽杀绝,如今,皓王一人将此事承担了下来,他们的计划已经破败了。保不准,还会再来一次。”
汐颜冷笑:“怪不得我们一直找不到线索,原来,竟是找错了方向。哼,想不到我们与冷氏家族之间的恩恩怨怨,却白白便宜了皇后一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