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细小的雨珠滑落在她墨黑的发间,耳畔回响着的,是巫司昨日的那一席话:“巫瑾,没有了巫灵珠,巫山便会随之而消失,你看到那些水珠了么,那是雪在融化。”
“你以为狼王为了救你失去的只是雪狼至尊的狼性么?他失去的,还有终生的自由,他这一生,将再也无法走下巫山,因为只有巫山的灵性,才能控制他体内狼性的蔓延。”
“你说你不是巫瑾,是因为你忘记了很多应该属于你的记忆。巫瑾,那些记忆,会在以后的岁月中慢慢浮现在你的眼前。等到那一刻的时候就会知道,你的选择,并不多。”
是的,她的选择并不多,唯一能做的,便是夺回巫灵珠,回到属于她的世界里。她在这里浪费的时间已经太多了,是应该回去了。在那个世界里,没有风慕宸,没有玄御天,也没有争夺帝位的尔虞我诈,亦不会再有人,这样悲痛的利用自己。
挥手抹去腮边的泪水,抬头望天,迷蒙的天际白云飘飘,一派祥和。
“你决定了么?”巫司迎面而来,雪白的袍服飘然打在她冰蓝色的裙摆上,像记忆中那些未曾完全忘记的场景,透着斑驳的迷离。
汐颜黯然的停下脚步,垂眸点头而道:“不管是巫瑾还是汐颜,既然从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责任,那么,就应该尽力的去完成上天交付的使命。”
“你决定便好。”巫司叹息着,温软的声音里带着心痛的怜惜:“巫瑾,身为巫族最至高无上的巫女,你有能力和责任来保护巫族,对么?”
汐颜凝然的望着她绝美的容颜,灿然笑道:“巫司姑姑放心,我定不会再错。”她伸手摘下胸前挂着的那枚定月戒,递到巫司的面前:“这个还给你,我不需要了。”
巫司默然的接过去,垂眸审视了半饷,道:“你的身上输入了雪狼至尊的灵性,自是不会再惧怕山下的浊气入侵。而这枚定月戒,也需要再寻找它下一个主人了。”
汐颜微笑的点头,示意跟在身旁的擎苍一起转身欲走。
“巫瑾。”巫司忽而又唤住她,看着她侧身探询的目光,殷殷告诫:“记住,巫灵珠乃上古流传的神圣之物,万不可沾染尘世间的恩怨情仇,如若因你之手而引起世间浩劫,那巫灵珠将从此失去灵性,再也无法解救蓝氏家族。”
汐颜蹙眉,似是万分不能理解她的话。巫司却笑了,笑如一朵盛开的玉雪莲般圣洁而美丽:“其实,一千年的时间并不长,只要巫族还在,我们总有一天会相见。”
我们也许无法预见未来,但是我们心中存有同一种信念,那是相约千年的誓言,此生不变。
随着擎苍轻步的走下巫山,留恋回眸时却看到玄御天还站在高高的巫峰上,紫色的龙纹宁稠长衫在风中飞舞,白色的发渐渐的隐没在茫茫的雪海之中。
汐颜微微挥手,心中黯然默念:御天,如果有来世,请一定找到你的巫瑾,牵着她的手不要再松开,再也不要像今生这般生生错过。
悲凉的笑意滑过唇畔,含泪眺望远方,不知此时的南筠国,又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南筠国,宏元二十七年,南筠皇自昭盛殿驾崩,举国同哀。
翌日,宸王风慕宸力排众异登上皇位。那一日,一直存于皇宫中沉寂了二十五年之久的巫灵珠重新发出了耀眼的光芒,致使整个皇都都弥漫在那一束神奇的绿光之中。
而亦是在同一日,南筠国内原本已凋零的百花竟在大雪纷飞的冬日凌然开放,四溢的花香飘过百里之外,让人闻之欲醉。
都说天将神灵现奇异,人们开始四处宣扬风慕宸乃天神之子,只为拯救黎民百姓而生。曾经那些因为他的病魔百般阻碍他登上帝位的人,亦在那一刻悉数臣服在了他的脚下,再无异议。
一枚小小的巫灵珠,助他登上皇位,为他解除困扰了二十多年的病魔,也让他因此而失去了此生最爱的女子。汐儿!汐儿!没有了你的人生,竟是如此的寡淡无味。
奢华的宸汐殿,原本是作为与她共度此生的地方,可惜,斯人已去,徒留悲伤。
有时候,真的以为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梦一场,曾经倾心欢愉、曾经锥心刺骨,都不过是梦中场景。可为何午夜梦回时,眼前浮现的总是在悬崖边上她手指胸口的凄美容颜,那般的含恨悲笑:“风慕宸,你,要记着这里的痛。”
那是因他而生的痛,此生,或者再不能弥补。即便如今他身为高高在上的君王,即便此刻手握天下之重权无人可及,可是,那心中的伤怀,又有谁人知?
“皇上。”殿外,有尖细的声音试探的响起:“风将军前来觐见,不知皇上是否要见?”
殿中男子闻言眉心稍稍一拧,回身时,眼中的悲伤已化作凌厉的光芒,在寂静的夜色中如星辰一般耀人眼目。薄凉的唇畔微微一启,只冷声吐出一字:“传。”
不多时,殿门徐徐半开,身着铜色侍卫服的风行便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俯身一拜而道:“属下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起身。”风慕宸挥起荻青色绣满金丝龙纹的宽大儒袖空托一把,蹙眉急切问之:“如何?你前去半月有余,可找到皓王没有?”
风行颤而垂首,似是万分惧怕的不敢起身,只道:“属下有负圣托,并、并为寻得皓王。”
风慕宸一怔,灿若星宸的眸中闪过一丝厉色,继而高声呵诉:“如何寻不到?皓王妃原本已有身孕,皓定顾及妻子不敢走太远。况且,如今朕登基在位即大昭天下,即便皓此刻远离皇都千里,亦会知晓才对。却为何,久久寻不到人?”
“是属下无能,请皇上息怒。”风行俯身叩拜,不敢抬头。
“是你无能,还是未曾尽力?”风慕宸的声音里似掺了冰雪一般的阴冷,幽黑的眸中寒光四射:“风行,你跟随朕亦有十几载,你是何人朕心中自有定数。你老实回话,为何不肯用力去找?”
风行身躯微震,垂下的眸中闪过一丝忧心的愧疚,继而再次叩拜道:“皇上英明,属下的确存有私心。皇上,属下只是不明白,皇上费尽心机夺得一切,为何却又再次拱手与人?”
“为何?呵!”风慕宸冷笑着挥袖坐于龙椅之上,悲笑道:“朕也很想问问是为何原因?可是,谁人能够回答?朕也想知道朕费心心思得到的,为何是眼前的这片凄凉?”
帝位、君王、权倾天下,哼,这一切与汐儿相比,原来,竟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皇上。”风行双手抱拳举到胸前的位置,痛心告诫:“当日狼王也曾有言在先,只要皇上已血恢复巫灵珠的灵气,那么这一生,就将再也无法卸下这层重担。”
风慕宸骤然起身,凌厉的眸光似有万把冷箭想要将面前的风行穿肠破肚。稍许,他忍了即刻而出的戾气,只厉声吩咐:“风行,朕限你三日之内寻到皓王的踪迹,不得有误。记住,你的职责只是听命于朕,从无其他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