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那时被称为“冒险家的乐园”,是中国最大的城市,是当时国民党的经济、金融、贸易和文化的中心,也是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基地。华洋杂处,纸醉金迷。有华界,有租界;华界有国民党政府,租界内是外国政府。有为帝国主义豢养的买办资产阶级,也有民族资产阶级,还有许多由帮会组织起来的封建团体……他们互相勾结、渗透,盘根错节,势力很大。当然,工人阶级力量也很强大,否则不可能举行三次起义夺下上海了。只是蒋介石搞了“四一二”大屠杀后,建立了反动统治,到处设立法庭、牢狱和刑场,捕杀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国民党的警察、特务和租界里的巡捕、包探勾结起来,继续天天搜捕共产党,加之一些人叛变,形势愈加严峻,中共江苏省委领导人陈延年、赵世炎、郭伯和等先后遭逮捕、被杀害。共产党不能不组织力量保卫自己的安全。
中共中央原来也有保卫工作组织,但是重视不够,力量不足,以致蒋介石突然发动反革命政变,中国共产党和人民遭到猛烈袭击,受到严重损失,却处于毫无准备的状态,并且形势越来越严峻。中共中央于是决心加强这一工作,建立与敌人进行隐蔽斗争的组织——特科,以打击敌人保卫自己。
特科下设4个科,陈赓担任了第二科科长,即情报科长,化名王庸。
第一科是总务科,它的工作既多又杂,但非常重要。比如为中共中央机关找房子,为负责人安排住处;布置开会场所,租家具,找铺保,做生意;营救被捕者,收殓牺牲同志遗体,安排家属生活等,工作看来琐碎,但和中共中央的关系最密切。
第三科主要领导“红队”(诨名打狗队),打击特务,镇压叛徒,保护中央负责同志,保卫中央机关。当时他们在上海名气很大,敌人闻风丧胆。他们在社会上活动,几乎是半公开的。警察、巡捕都不敢和他们公开对抗。但由于当时未建立情报工作系统,不能防患于未然,也就是不能事先制止敌人的破坏,只能事后查明情况,去镇压叛徒和反革命分子。
第四科主要负责建立和管理无线电工作,保证电讯畅通。1928年后,革命形势得到新的发展,红军有了声势,红色区域扩大,各地党组织也得到了恢复,此时中共中央迫切需要和各红色区域及各地党组织联系,显然,靠人的两条腿联系太困难也太不及时,于是中央决定筹建电台工作。当时无线电在中国还是个新事物,李强筹办四科时,是以业余无线电爱好者身份,和无线电行业的人拉关系交朋友,求购器材,掌握技术。
由于过去党对搜集情报、掌握敌情重视得不够,等于失去了自己的耳目,蒙受了巨大损失。为了接受教训,决心加强这方面的工作,成立第二科,把搜集情报的重任交给了陈赓。
怎么做好这一工作呢?虽然陈赓去苏联学习过,但只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对于当时的中国革命者可以说,这个工作还是一张没有先例的白纸,对于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小营长,要在这张白纸上写好画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陈赓善于学习,勤于思考,爱好钻研,从不做毫无边际的幻想,而是迈开大步踏踏实实走自己的路。
在白色恐怖下工作,最好依托家庭作掩护,于是王根英就搬来和他住在一起。第二年便生了个小男孩,陈赓的父亲根据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中的名句“觉今是而昨非”的意思,给他起了个“知非”的名字。陈赓把王根英的9岁的小妹妹接来同住,组成了个真正的和睦家庭。就这样,他们在两年内还搬了5次家。
王根英自幼生长在上海,非常熟悉当地的情况,所以尽心竭力地支持陈赓的工作,掩护他,保障他的安全,细心观察房前屋后的动静,注视南来北往的人群,并随时准备应付各种突然出现的情况。小知非逐渐长大,能说会跑了,王根英不让他知道父母的真实姓名和自家的门牌号数。有一天王根英的小妹妹带着知非在街上玩,看见红布包头的印度巡捕走过来,知非就天真地说:“你这‘红头阿三’的枪,没有我阿爸的好。”因为他见过陈赓的真枪。巡捕一听,瞪起了眼睛问:“你是哪家的孩子?快说。”就跟着他们到了家中,问王根英:“这是你家的孩子吗?”
“是的。”
“他说你家有枪,是怎么回事?”
王根英吃了一惊,但马上机警地笑着说:“当然有呀!那是他阿爸从永安公司给他买的玩具,和你带的这支还真有点像哩。”便从玩具柜中找出一把木制长枪和一支木制手枪给巡捕看,她从容的神情,安详的仪态,顺利地把巡捕支走了。
由于工作需要,陈赓经常改变自己的身份,变换自己的形象。曾在冯玉祥西北军任过师参谋长的张克侠,回忆1930年间,在上海同陈赓见面时的印象说:“陈赓同志来时是化了装的,他穿了一身青缎子裤褂,裤腿用黑缎带扎紧,样子很像上海的‘小开’。一进门就高声招呼,十分亲切。他英姿焕发,诙谐善谈。我先已听说他在不久前一次战斗中腿部负伤,问他伤势是否严重?伤口是否复原?他立刻当场表演起来,一会儿纵身跳跃,一会儿又下蹲屈腿,显示他的伤腿已彻底痊愈。”这样的动作,又印证了牛惠霖大夫的高超医术。
苏策[时任解放军第四兵团政治部宣传科长。]也见过一张照片,陈赓头上歪戴着便帽,很多头发露在外面,张飞式的络腮胡子从下巴延伸到耳边,和头发连接在一起,很像个旧社会的歹人。那是1950年1月第四兵团司令部驻扎在贵州省安龙县城时,苏策向陈赓司令员汇报工作后,见到这张照片的。陈赓说:“这是我在上海做地下工作时照的。打扮成这种样子住在亭子间里,上下左右的邻居都是一板之隔的妓女和暗娼,夜里吵得不能入睡,但很安全。”可见他那时工作的艰辛。
陈赓时常改变打扮,是为了掩护自己,更重要的是为了工作,便于和敌人周旋。他经常和警察、特务、巡捕、包探等交朋友,和上层人物也和三教九流的人拉关系,和他们混得很熟,深得他们的信任,见面都称呼他“王先生”。因此他能出入他们的活动场所和机关,从来没有人怀疑他就是他们日夜想捉拿的陈赓。
有一次中共党的会议在法租界一家戏园里召开,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敌人突然包围了剧场,与会人员混在了看戏的观众中出不去,情况异常紧张。陈赓急中生智,立即站出来和围捕的警探合作,独自把守一个出口,将共产党员从他那里放走。
有一次,一个地下工作者外出,身上带的文件,在电车上被窃,陈赓就利用三教九流里的关系去找,不出两天就找回来了。
传说有一次陈赓为了掩护中共召开的会议,装成算命先生在门外路边坐镇,下属们则扮成各色各样的人在四处游动,并不时到他的“摊位”来算命,实际是向他报告周围的情况。
陈赓后来发展到与上海国民党特务头子拉上关系,和青帮大头子杜月笙及下面的大小头目交上“朋友”,还和英国、法国租界巡捕房的上层人物打上交道……就使情报工作的面貌改观了。有几次,中共党的机关眼看要被破坏,某个中共党员处境岌岌可危时,因为事先得到了情报,得以及时转移,避免了灾难。甚至有的人被捕了,陈赓还能利用他的错综复杂的关系,通过社会上的各种人士出面,想方设法进行营救。
国民党军统特务头子戴笠,发觉了陈赓的活动,就下令通缉陈赓。英国巡捕房接到通缉令后,急忙通知“王先生”,叫他协助抓陈赓,“王先生”满口答应。这就成了陈赓抓陈赓的有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