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马路边,红灯亮起。
子欣夹在人群中,顺着人流走过人行横道线,不小心和一个陌生人擦肩而过。她挎包上的布娃娃掉在地上,没有看见。
少年捡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就在子欣回头这一瞬,少年惊呆了。子欣黑黑的头发齐肩,小巧玲珑的五官,纯净的美,白色衬衣散发淡淡清爽的香气,蓝色的褶皱裙微微摆动,仿佛有海的味道。
子欣感激地甜甜一笑:“谢谢。”
少年回过神,对刚才的失礼微微脸红。
子欣继续向前走,但她发现少年一直在跟着她,直到走进隔壁班的教室。
下课的时候,花痴小果告诉子欣,隔壁班转来一个很帅的男生。
新学期开始,周一照例举行老掉牙的开学仪式。
全体师生无辜站在操场听校长唠叨。
校长戴一副老花眼镜,歪头看稿子,奋力地杵着话筒,或更准确地说是把弱不禁风的身体撑在话筒上,声嘶力竭喊出一句句言言普通话。
终于,校长不说话了。
顿时,全体师生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大家心想终于解放了。
校长说了一句“谢谢”后,翻过一篇稿子继续念。
校长念得十分投入,简直如抽风一般,可能也是由于年老中气不足。
主持开学仪式的同学说:“下面请学生代表,十班的丁子欣同学发言。”
子欣走上主席台。
少年定睛一看,是她?他脸上浮起好看的笑容,叫丁子欣啊,少年想。
一个月后,年级举行篮球比赛。
花痴小果冲进教室,兴奋地告诉子欣,她知道了那个转校生的名字——石烨,不但人长得帅,而且篮球也打得好,是目前最热门的人。然后硬拽着子欣和小绿去篮球场。
男生在篮球场边多看比赛,女生则多看帅哥。
下场休息时,石烨在人群里看到子欣,突然紧张起来,对他的队友松说:“怎么办?她今天来了耶!”
松高兴起来,带几分好奇地问:“在哪里?”
并大叫:“丁子欣!丁子欣!丁子欣!……”
“喂,你干什么?”石烨急忙悟松的嘴。
“有什么事吗?”丁子欣走过来。
松看见子欣,调皮地笑笑,说:“我没事,石烨找你有事。”
石烨?子欣有些惊讶,就是那个在人行横道帮她捡布娃娃的少年。
教室里,只有几个人。
松用食指和大拇指吊着一封信,像逗小狗似的对一个同学说:“来啊,王寒,想要拿回你的情书的话。”
王寒戴一副大眼镜,吃力地追着松满教室跑。
石烨拿着篮球走进教室。
松立刻蹦到石烨跟前,“唰”地展开王寒的情书给石烨看。
松笑着说:“我回教室的时候,经过这家伙的座位,看见他居然在给丁子欣写情书!”
石烨把松拉到教室门外,问:“那个王寒是个什么人?”
松大笑:“你居然怕她把你的子欣抢走?不过,那家伙在学校也挺出名的,出名的傻B!除了会读书,一无是处。漂亮的丁子欣同学要是知道她竟然被这傻B喜欢上,大概也会痛哭流涕吧?”
子欣走在楼道上,吃力地抱着一堆作业本。
石烨躲在拐角处,老早就算计好了,准备来个“偶遇”。
看见子欣从台阶上来了,他立刻迎上去,笑着说:“我来帮你吧。”
子欣一看,怎么又是这个人!
自从这个人来到学校后,她的生活全乱套了。几乎每天她都会遭遇奇怪的眼神,很多人总是背着她偷笑。走在学校里,不时有不认识的男生对她大叫她的名字,或对她起哄。
伤心的泪水在脸颊滑落。
石烨有些紧张:“喂,你怎么啦?”
“都是你!”子欣哭着,把作业本扔在石烨身上,坐在台阶上哭起来:“为什么你和你的同学老来烦我?有事没事叫我的名字,我很可笑吗?……”
“对不起”,石烨低头,说:“我没想到给你带来这么多困扰,我的那些同学只是想帮我,因为……因为我喜欢你。”
石烨说完就立刻跑了。
子欣愣在原地。
丁家。
子欣抱着小兔娃娃,呆坐在床上。
子欣的姐姐丁闻走进来,摇摇头,坐在子欣身旁,说:“还在为学校同学笑你的事烦恼吗?”
子欣摇摇头,有些脸红地说:“那个……那个……那个整我的主谋说他喜欢我。”
“哈哈,是这样啊。”丁闻笑着说,“要是你真的觉得那人不错的话,也可以试试啊?”
“啊?”子欣把红扑扑的脸埋进小兔子里。
丁闻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揉揉子欣的头,说:“对了,子欣,买一个CD机吧?”
丁闻常问子欣需不需要买什么东西,不过到最后,那些买回的东西多半都是丁闻在用。
丁闻走出房门,对母亲说:“子欣说需要买一个CD机。”
母亲想了想:“既然是子欣说的要,就买吧,她可是我们家的未来啊。”
丁闻转身,表情陷入阴影里。
学校决定搞点文体活动,美其名曰减轻学习负担。
学生却不太感兴趣。在学生眼里,“减负”就是“减去一个负数等于加上一个正数”,越减越增加学生负担。
这不,学校又想出毫无创意的点子——黑板报比赛。
子欣身为班里的文娱委员,只好担起了这个重任,一直忙到很晚。
石烨打完篮球,碰见了焦急的子欣。
“教学楼的大门被锁了。”子欣皱着眉头,“我答应母亲要早点回家,等一下要是下暴雨的话……”子欣越说越难过。
石烨正想安慰她要,突然,教学楼停电了。
石烨说:“我们去教学楼大门口喊门卫,虽然门卫不一定听得到,但不试试,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说完,拉起子欣就跑出去。
被石烨带着奔跑,黑暗中,子欣脸上微微泛起两朵红晕。
子欣和石烨对大门外大喊:“有人吗?”
“有人吗?”
……
一束白光终于在远处出现,渐渐向两人靠近。
子欣笑了起来。
第二天,学校篮球队的大帅哥石烨和第一玉女丁子欣成为情侣的爆炸新闻一下在全校传开。
初恋像蜜糖,子欣感到它的神奇。在石烨的陪伴下,她像一个被宠坏的小公主。
转眼到了初三,子欣受到学校对初三学生的特殊待遇——封闭式管理。
子欣的生活照旧:起床、上学、放学、睡觉,然后等着星期天的“放风”。
生活单调重复,同时陷入一种无休止的诅咒。
教室。
一下课,小果急忙跑到子欣的座位旁,小声对她说:“子欣,你有没有……那个呀?”
子欣一片迷茫。
小果难为情地说:“就是‘吸血蝙蝠’啊。”
子欣“扑哧”一笑,“吸血蝙蝠”是指卫生巾,是她和小绿、小果之间的小秘密。
子欣摇摇头:“我已经四五个月都没有来月经了。”
小果惊呼:“你怀孕了?!”
子欣的脑子轰的一声,世界仿佛凝固。她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子欣从没有如此急切地盼望星期天的到来。
到了星期六,老师却宣布了一项学校的决定,星期天学校进行“突出考试”!
听到这个噩耗,子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子欣打起了精神,她想就算是在学校,她也要用尽一切办法打掉孩子。剧烈运动是最好的办法。
子欣开始每天在操场练习跳阶梯,这种方法既简单而且运动量也很大。
子欣把手背在身后,身子弯曲着,一步一步从下往上跳,然后又从上跳下来。
突然,她踩空了一步,身体倾斜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楼下坚硬的水泥地上。
她瘫倒在地,肚子一阵剧烈的疼痛。她晕了过去,下身的血迹缓缓蔓延,如一朵盛放的红莲。
子欣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几个同学在门外偷看,然后又装作没看见她的样子在聊什么。
老师走进来,关上门,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医生说,孩子流掉了。”
子欣惊恐不已——他们都知道了!
流言很快在学校传开。
学校、家庭、社会三座大山很快以排山倒海之势迅猛压在子欣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事发第二日,石烨就像避瘟疫似的转学了。
父母亲被老师请到学校,听到这个事情,当场晕厥。
学校最后对子欣的判决是——退学。
子欣身败名裂,孤独无援。她想,这世界好怪,为什么一下子变成这样了呢?大家对她的态度为什么一下子变了呢?
不久后,丁闻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那天,子欣坐自己床上听CD机。
丁闻走到子欣面前,霸道地说:“给我,我要用。”
子欣惊愕地看着丁闻:这个CD机可是以我的名义买的呀!
丁闻大吼:“我不会再让你夺走我的任何东西了!”
“从小到大,无论我怎么努力,你学习永远比我好!你被视为一家的希望!你总被大家捧在掌心上,大家把什么东西都给你了!但是,你现在不再是这个家的希望了,你让这个家蒙羞!现在,被大家重视的是我!你没有资格再抢走我任何东西!”丁闻把对子欣长达十几年的嫉妒喷发出来,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子欣惊愕:“姐姐,你变了?”
丁子欣坐在床上,空空的脑袋里一直回想着丁闻的话。
是呀,只是我变了而已。我不再是那个被众星捧月的人,而是一个违背社会常理的人。
人流事件发生后,姐姐成为世界中心。
她备受冷落,常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她渐渐形成一种多疑的习惯,有时会神经质地回头看,看看是否有人在背后说自己。
心渐渐封闭起来。丁子欣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与布娃娃、动物、花草交流。因为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很单纯,它们不会背叛。
更让丁子欣恐惧的是那个夏天的记忆。
那个夏天,家里发生了火灾,而丁子欣正是这场灾难的制造者。
丁子欣做家务时,看见一支未灭的烟头。想起姐姐抢走了原来属于自己的一切,一股怒火陡然升起。
她突发奇想,把烟头放在姐姐被子里。她想,如果烟头没燃起来,就算是老天爷帮她,她命中注定压在自己头上。
一会,丁子欣听到撕心裂肺的尖叫。
姐姐身上燃着火在床上打滚,变成了一个火人,全身都在燃烧。烈焰里虽无法看清她的面容,但丁子欣可以感觉到她在乞求,乞求救她。
丁子欣恐惧地逃出了家门。
邻居报了火警。
姐姐被烧得很惨,全身成黑色,也不能开口说话,她被抬进救护车。
丁子欣偷瞄一眼,看见姐姐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己。那是仇恨的眼神。
丁子欣改了名字,到了华育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