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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巧化婚姻危机的才女管道昇

管道昇,字仲姬,又字瑶姬,祖籍江苏青浦(今属上海)。南宋宁宗景定三年(1262)生于浙江德清茅山(今属干山乡)。她的家世无考,但从其有名有字且为元代著名书画家、诗词家来判断,应出身于书香门第、书画世家。后又婚嫁元代大名鼎鼎的书画家赵孟頫,更说明她不是一个柴门农户女子。

管道昇天生才智过人、绝顶聪明、相貌俊秀、仪态大方、性格活泼、勤奋于诗文书画。有人赞她:“翰墨词章,不学而能”,这固然为夸大之词,但说明她很小便具有了多方面的才华。

她的家乡地处南国水乡,森森竹林随处可见。竹,挺拔有节、不惧严寒、坚韧顽强,被人视为正直、高洁、蔑视强权的象征。管道昇不只以竹自律,还非常喜欢画竹。幼年时,她与姐姐管道杲除了一起学习诗词书画,还经常结伴到竹林附近游玩。为了画竹,她总是极为认真地观察竹子的姿态,竹笋、幼竹、成竹,风雨中的竹,月光下的竹,各具特点,她都熟谙于心,尚未及笄的她,不仅画竹成绩斐然,还有了很成熟的画竹理论。如她说,画竹要注意竿、节、枝、叶四部分。竹竿画色要均匀、行笔平直、两边如界,才能圆正挺拔;画节要注意长短疏密,竹子的根部节短而密、中部节则长而疏,到了竹的上端,其节又显短密。她认为,竹节是很难画的部位,每个节都分为两段,上段覆盖下段,下段承接上段,两段之间似断似离,但却连接稳固。又说,如画三棵以上的竹,应以墨之浓淡区别远近。

对于画竹枝,她主张:“竹枝形似随意滋生,但其势遒健,故用笔不可中断,才可画出它的勃勃生意。”而画竹叶,“则以疏密区分走势。叶子多则下垂,少则上昂”。至于风中竹、雨中竹,则应依时而异,动静相辅。

管道昇在绘画上是个多面手,除了痴迷于竹,还兼长人物、佛像、鸟雀,画出来都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元代佛教盛行,管道昇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曾亲手以蝇头小楷抄写《金刚经》数十卷赠与著名寺院。由此可见,她的书法也堪称名家,曾有人将她与东晋王羲之的老师卫铄“卫夫人”并称中国历史上的“书坛女名人”。

管道昇大约不满二十岁与赵孟頫结为夫妇。

赵孟頫,字子昂,号松雪道人,湖州(今属浙江)人,为赵宋后裔,出身贵族,天赋聪敏,史书称他:“读书过目辄成诵,为文操笔立就”。十四岁那年“因父荫补官”,经过考选做了司户参军(基层小官)。十多年后,南宋灭亡,他只好回家赋闲。赵孟頫除了具有“过目成诵、操笔成文”之能外,还是一位出色的书法家。他擅长正楷、行书和小楷,在这些方面样样精熟。正楷,笔力雄浑厚重,行书流畅多姿,小楷隽秀端庄,每个字都透着大气和美感,令人叹为观止,世人称之为“赵体”,是继欧(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体之后的又一书法楷模。他也善画竹、鸟,其笔墨以圆润苍秀见长。

赵孟頫娶了管道昇为妻,可谓天生地造的绝配,两人婚后感情融洽,志趣相投,经常在一起切磋书画技艺,研读诗词文章,相互砥砺、舍取短长。管道昇年少丈夫八岁,尊他为兄长。

元至元二十四年(1286),年近“而立”的赵孟頫奉旨进京,做了元朝的高官。不久,管道昇也北上大都,与丈夫在京城“安身立命”。第二年便生下了儿子赵雍。后来,这赵雍也成了元代的书画大家。之所以如此,除了遗传基因外,父母对他的影响、特别是母亲的循循善诱起了重要作用。管道昇不只是一位温顺贤淑的妻子,更是一位善于养育儿女的慈爱母亲。儿子才只几岁时,由于她的言传身教,便对诗书画艺有了浓厚兴趣。母亲作画,他常常专注地在一旁观看,说出一些赞美母亲的话,管道昇自然十分高兴。一年初春,她领儿子去竹林散步,兴致所至,作了一首名为《题画竹》的诗,笑对儿子吟诵:“春晴今日又逢晴,闲与尔曹竹下行,春意近来浓几许,森森稚子日边生。”这森森稚子,一语双关,既形容竹笋破土而生的勃勃生机,又隐喻儿子将与晨曦一样,有着光照大地的前程。赵雍也和父亲的“过目成诵”近似,具有“过耳不忘之能”,对于母亲的这首诗他终生牢记。

赵孟頫肯为元朝做官,且不断得到擢升,曾为翰林院学士承旨(仅次于丞相的高官)、光禄大夫(为皇帝褒奖官职,在大夫中地位最高),从一品,贵倾朝野。但他毕竟为宋宗室,在为官行政中,常有许多掣肘,他的才华抱负不得自由施展,所以心情多有郁闷,只有书画才能为之排解。管道昇更是淡泊名利,对于丈夫的入朝为官根本没有兴趣,所以便常在枕边吹风,劝他辞官回归故里。关于这方面的词作有她填写的四首《渔父词》传世:

遥想山堂数树梅,凌寒玉蕊发南枝。山月照,晓风吹,只为清香苦欲归。

南望吴兴路四千,几时回去霅溪(浙江以水名)边。名与利,付之天,笑把鱼竿上画船。

身在燕山近帝居,归心日夜忆东吴。斟美酒,脍新鱼,除却闲情总不如。

人生贵极是王侯,浮名浮利不自由。争得似,一扁舟,吹风弄月归去休。

一个在京师享受着荣华富贵的女人,能有这般心志和追求,实在难能可贵。

管道昇除了才艺和心志值得赞颂外,当她面临婚姻危急、夫妻恩爱不能维持时,所表现的冷静和智慧也值得后人借鉴和学习。

年轻时的管道昇堪称才貌双全,可她也和其他漂亮女人一样,到了半老年龄也是“玉貌一衰难再好”。这本是生命的自然规律使然,人力无法逆转,个人也无责任。但身为高官的赵孟頫却也摆脱不了俗套,对原配“黄脸婆”失去了兴趣,想要讨个新欢小妾来欢娱享受。而且态度坚决、势在必行。这对于管道昇来说,不啻遭到被弃之辱和丧夫之痛。当时她十分痛苦,但她没有丧失理智,更没有放弃希望。她依然自信,相信自己能够“化干戈为玉帛”,与丈夫和好如初。

智慧和才华帮助了她,她的一首《我侬词》便深深地感动了赵孟頫,使他幡然悔悟,重新回到她的身边,爱如当初。这首词的内容是: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这样一首看似浅显、而寓意坚定的词,赵孟頫看了以后,沉思良久。他深深理解自己的发妻至今仍火一般地爱着自己,两个人互为彼此、生死不离。面对这样一首千古绝唱,他没有理由和勇气再坚持己见,只好收敛花心,打消了娶妾纳小的念头。两人和好如同新婚,直到白头偕老。

元延佑四年(1317),赵孟頫已是六十四岁高龄,管道昇也已五十六岁了,两人都以诗文书画誉满天下。特别是管道昇愈到晚年,艺技愈加精湛醇熟。她曾做竹石画卷,其画笔法练达、用墨奇特。呈现在画卷上面的竹丛生机盎然、摇曳多姿;巨石峥嵘怪异、鬼斧神工。有人评论此画卷说:“长丈余,离披错落,姿态百出,与怪石奔峭相间,气韵生动,真奇作也。”她还在画卷上题诗一首:“竹势撒崩云触石,应是潇湘夜雨时。”此画此诗堪称双绝。

管道昇的名声早已为朝野熟知,元武宗和元仁宗年间,即从公元1308年至1320年的十多年中,曾多次被召进宫,先后为后妃们作画近八十幅。因此得到了元朝皇帝的厚爱,元延佑四年(1317)仁宗赐她“魏国夫人”封号。这在当时是一个女人能够得到的最高奖赏。但管道昇视之淡然,既不为褒喜,也不为贬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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