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殊为了这次的接待,做了十分充足的准备。
就连她的秘书都忙得焦头烂额,不停地在电话里沟通,预约,从各个关系层找寻切入点。但慕昶峰的面子未免太大,电话打过去,往往到了他秘书那里就再也传不上去了。
简殊甚至想,慕昶峰是不是故意的,毕竟她跟在他身边的那段日子里,他还没有如今这做派。
临近下班的时候,突然接到展聿恒的电话,她忙得一筹莫展,说话声音都有些心虚:“展总,你找我有事?”
展聿恒语气急促:“快,马上下来,我在酒店门口等你。慕先生提前来京,与博雅的总裁约在贵宾楼吃饭,你跟我一起去。”
她微怔了一下,脱口提示:“展总,慕先生不会喜欢我们这么贸然前去的。”
展聿恒哼了声:“你倒是了解得很,不过我已经提前与慕先生那边沟通过了。马上下来,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简殊挂断电话,不禁眉头拧起。
可是来不及多想,只有抓起皮包,连忙下楼去。展聿恒见到她,劈头竟是数落:“怎么没有化妆,这套衣服也不行。我送你回家,一切要快!”简殊不以为意,弯身钻进车子:“若是要带个姿色更好的,杨总岂不是更合适。”
展聿恒斜了她一眼,方笑道:“看你这有恃无恐的样子,我就放心了。”
到了预约的贵宾楼包厢,博雅珠宝的总裁和慕昶峰均姗姗未到。简殊看了下时间,心里有些紧张:“你是怎么说服博雅的宋先生将机会分出来的?据我所知,他这人向来唯利是图,绝不肯将便宜轻易送人。”
展聿恒显得比她淡定许多,只是顾自喝了口茶:“影后叶馨柔最近一段时间会下榻枫丹白露,我答应宋先生,不会从酒店流出一丁点儿负面绯闻。懂了么?”
简殊自然懂了,垂首一笑,又似乎是叹息。
这时包厢门口一阵骚动,只听有人说了句“慕先生,你先请。”她立马猜出来人是谁,将头抬起来,看向包厢门口。展聿恒蹙眉捅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起身准备迎接这位尊贵的客户。
慕昶峰从门口走进,先沉声说了句:“抱歉,我来迟了。”
比起几年前,已经不再浓重的广东腔,叫她心头微微一震。
展聿恒自是笑着将话接下去:“哪里,哪里,慕先生远道而来,想必一路风尘,我还怕接待不周呢。”
慕昶峰笑了笑,走到简殊对面的位子旁,他将视线投在她身上,笑意渐深。
他保养得很好,想他今年也有36岁了吧,却丝毫不显老,一如当年般的英拔伟岸。
他穿一套手制ErmenegildoZegna西装,配PatakPhilippe腕表,连领带夹都是意大利名设计师的手工精品——全世界独一无二。很多年前,他来港大做演讲,她与同学在台下看着,就听人说:“这就是差距,让人遥不可及。”
其实,他以前对穿戴并不甚在意,行头上的事情,从来都是身边的女人打理。她记得有一次去中环购物遇见大减价,一时兴起买了近一打的polo衫,样式完全一样,恐怕是年轻时的恶作剧,故意在每件衣服领口绣上他中文名字的缩写:MCF。
一天他打球回来,笑吟吟地亲了她一口,似乎当做笑话讲给她:“富昌的徐总,也在领口弄上了这几个字,说是这牌子的衣服穿起来极为舒适。”
然后表情认真起来:“说实话,我还不晓得是什么牌子。”
简殊收敛好自己的情绪,伸出右手,陪衬着说了句:“简殊,枫丹白露的DOM,慕先生您好。”慕昶峰亦是伸出手来,与之相握:“想不到枫丹白露的DOM,这么年轻。”
博雅的宋先生笑道:“不止年轻,还足够漂亮,实在难得。”
简殊淡笑一下:“见笑了。”
最后四人坐定,博雅的宋先生是贵宾楼常客,于是代为点了菜。简殊一直故作自然,毕竟慕昶峰都没有站出来说“好久不见”,她又何必非要表现出故人重逢的伤感来。
一顿饭下来,展聿恒丝毫没有提到接待的事,博雅的宋先生也没有提及生意,不过是在饭桌上不时恭维几句:“前几日,令尊来京出席第五家香港马会会所的开幕,宋某为东道主,理应好生接待才是,不过正巧北美分公司那边出了点问题,把我忙得晕头转向,还请慕先生代为转达一声宋某的歉意!”
慕昶峰表情淡然,一如往常时候,毫无波澜,宠辱不惊:“宋先生多虑了,家父这几年一直致力于慈善事业,对一些大费周章的招待,向来能免则免。”
宋先生哎了一声:“慕先生太客气了,马会主席何等身份,招待怎么能免呢!”转而看向简殊,揶揄她几句,仿佛是亲昵的玩笑:“这简小姐一见便是能干之人,酒量一定不差,宋某敬你一杯。”
她唯有笑着说“客气了”,将敬酒一饮而尽。
宋先生说了句“好酒量”,似乎与展聿恒眉眼交流了一下:“怎么我手底下没有这么出色的DOM,展总,你真该庆幸。”
慕昶峰始终不曾开口,大概是处在这个位置上,时刻被人恭维,早该厌倦了吧。
而这样来来回回几遭尽是独角戏,怕是连恭维的人也快倦了。
展聿恒笑着起身,说了声抱歉,去了洗手间。宋先生也跟着站起身来,笑道:“简小姐酒量未免太好,宋某甘拜下风,可是下午还有要会,只能先行一步去解解酒……慕先生,实在抱歉。”
慕昶峰低眉说:“没关系。”
展聿恒走了,宋先生也走了,一时间偌大的包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简殊更加肯定那走掉的两个人是故意的。她胸口闷闷地,仿佛一切的伪装到了现在,都变得薄脆无比,不堪一击。
“三年,只是一个销售总监,幸好不是在我手底下。”慕昶峰啜了口酒,不咸不淡道。
其实他说得对,如果在他手底下做事,这样的晋升,实在不值一提。她笑笑:“慕先生说的是,简殊要学的东西还多呢。”
慕昶峰放下酒杯,对上她的眼睛:“你已经进步很多了,至少这次没有醉倒在我怀里。”
她立马红了脸,她知道他指的是那次饭局后发生的事情,然对方脸色正常,语气平稳,她如何都不能自乱阵脚,只好维持那个僵硬的笑容:“工作需要,就算是酒量都得一点点练出来,这就不劳慕先生您费心了。”
慕昶峰笑着摇摇头:“看来嘴皮子也练出来了。不过简殊,你时间不多,如果没有要说的,恐怕就再没机会了。”
简殊微怔:关于投资和担保,不可能由她来洽谈,可展聿恒不在,慕昶峰又主动提出,不得不说是个机会。但是慕昶峰从不做亏本生意,若想他同意,必然要先满足他的利益要求。
至于他的要求……
她眸光一撤,像是不敢再看他似的。
“简殊,为什么隔了三年,还是会有人把你送给我。”他脸色柔和,声音温柔,“是不是吃定了,我偏爱你这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