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驾到——”
内监的禀报,惊醒了满怀心事的我。
舔腚吴早已经跪下,迎接这位天下至尊至贵女人的圣驾。
我款步上前,蓦然警觉到自己的身份,换成太监的步子。依葫芦画瓢,在舔腚吴身边跪下迎驾。
满头大汗的吴良辅,手执拂尘率先跑了进来。
八个内监,抬着一乘轿撵进了乾清宫。轿撵上,端坐着一年近四十、衣着华贵的女人。她虽然已经徐娘半老,风韵却一点儿不减。那风韵犹存的脸上,带着些许焦虑,带着些许忧心。
轿撵的一边,跟着一个三十有余的姑姑,应该是太后的近身侍婢。轿子一落下,那姑姑就小心翼翼地搀扶主子下轿,踩着台阶徐徐走来,走向乾清宫正殿。
吴良辅紧走几步,打开乾清宫正殿的门。躬身哈腰,侯在门边。太后在侍婢的搀扶下,款步进了正殿。殿外候着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整个院子里,无比安静。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乾清宫里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儿臣向太后请安——”
“起来吧——”
“谢太后——”
“福临,你这又是为什么啊?”
“心里不痛快!”
“为什么?”
“摄政王赐死明府满门,您觉得儿臣痛快得了吗?”
“明朗勾结乱民,意图谋反。如此谋逆大罪,赐死有错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谋逆,不过是摄政王给明朗罗织的罪名而已。真相是:明朗弹劾多尔衮圈地霸产,惹恼了这位位高权重的皇父摄政王,才要除之而后快。另一个原因,还用朕说吗?”
“放肆——”
拍桌子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乾清宫。
太后的音调,也提高了八度。
“谁保你坐上龙椅的?忘了?”
“身穿龙袍,位尊九五,却事事儿被人摆布。朝政大事做不了主,终身大事也做不了主。前朝是多尔衮的天下,后宫是你这太后说了算。朕这窝囊皇帝,不当也罢——”
“福临——”
太后的声音,又高了八度。
言语里怒其不争的意味,也越来越浓。
“不当皇帝?瞧你说的多轻松啊?”唏嘘之声,似在落泪,“为了让你坐上龙椅,额娘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吗?这宫内宫外,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张龙椅,你清楚吗?你前脚从这龙椅上下来,后脚就有人想要爬上去!”
“谁爱当这傀儡,谁就当去!反正,朕是不稀罕!不让朕去明府祭拜,朕立马绝食。反正她已经死了,朕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太后再度开口,言语却温柔了许多。
“福临,你好好想想这事儿。明朗前脚被赐死,你后脚就去祭奠。这让天下人知道了,不是打摄政王的脸吗?皇父要是怒了,你这皇位……”
“现在,朕没心情考虑皇位——”
“福临!你想气死哀家?”
“太后,您别动真气!皇上说的是赌气话,万不可当真——”
“苏麻,为了福临这孩子,我费了多少心血,受了多少屈辱。别人不知道,你可最清楚。如今孩子大了,居然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