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林间充满了活力,鸟鸣花舞,簌簌之声仿佛是草木的呼吸,均匀而有节奏。
“嗖,嗖”两道人影穿梭而过,一前一后,在林中追赶。
在孙家镇界,孙策不想表现的过于张扬,太过惊世骇俗。即便已是真人境界,也无需在人前卖弄以彰显自己的不凡。比起让人敬而远之,他更喜欢与他人打成一片,其乐融融。所以这一路行来,他并没有动用真人之力。本以为即便仅凭体力也能轻松地甩开身后的书童,可结果却出乎他所料。
身后的伴读书童一路小跑,紧随其后,丝毫不显吃力,游刃有余,孙策见此,不禁对这个书童甚是好奇。
书童一本正经,心中对这份工作十分重视,只想着圆满地完成孙老太爷的交代,做一只黏人的跟屁虫。孙山之所以一眼就看重他,便是因为他有着超出常人的速度,而且生性老实憨厚,绝对是不二人选。
孙山的意图孙策怎会不知,爷爷亲自选定的人绝不寻常。“你那么自信能跟上我的速度?”
“只要还是凡人,我就能跟上!”书童面不改色,只道事实。可听在孙策耳中,着实让人感觉有些自傲,一时好胜之心大盛,有心与这书童比试一下脚力。
孙策嘴角微扬,这书童口气还真是不小,决心定要让他吃些苦头,叫他输得心服口服,于是出言挑衅,如若书童比自己还快,孙家可以付给他双倍的报酬。
书童听到薪酬翻倍,顿时有些激动,对于从小穷苦的他,孙家支所付的楚币他当然不会觉得少,已经很知足,可是他现在很需要钱,他迫切地想要赢了这场比赛。稍微考虑一下,他定下以百里为界,既不会误入深山,也能及时赶回学堂。
看着这个一本正经的书童孙策分外牙疼,随便一说就是百里,几个月前的自己跑了一天一夜也不过千里远,对于一般人来说,在上课之前跑出去数百里还能及时返回,仅凭体力还不累死?心中对这书童好奇之心更盛。还好现在的自己已今非昔比,若在几个月前,孙策还真没有多少信心一定能胜过他。
轻哼一声,孙策捡起一块石子,朝空中掷出,待石子落地,孙策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撒开丫子拼命地狂奔,只留下身后尘土飞扬。
起跑领先,孙策心中得意,侧头看看,书童还在五里开外,照这般下去,赢了比赛不成问题。
书童见孙策捡起石子掷出,不知他要作何,此刻看到孙策已跑出数里,方才明白过来,也不恼怒急躁,拔腿冲出,紧追孙策而去。
他家里很穷,或许可以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他从来没有体会过母亲的疼爱,从小跟着父亲流浪,以砍柴为生。多年来,父子两人走过很多地方,受到各种欺凌,也正因为如此,他从来不计较公平。他学会走路之后,父亲就陪他奔跑,父亲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公平可言,如果受到欺负,跑就是了,千万不要惹事,尽管他比其他孩童都要强壮有力。
迈开步子,腿下生风,迎着飞扬的尘土奋力追赶。
正在孙策得意之时,只见后方书童越追越近,再回头看,距离自己已只有丈许距离,孙策不禁心中焦急,书童似是仍有余力,面色如常。
这是孙策出生以来第一次遇到同龄敌手,心中不免佩服。可佩服归佩服,若是真的这样输了比赛,他可难以接受。悄悄地运转起真人之力,慢慢地提升着自己的速度,直到见到后方书童面色略显苍白,孙策才满意,保持着这个速度奔跑。看着书童越来越吃力,孙策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早晚会被拖垮。
两人一前一后盏茶功夫已跑了数十里远,身后的书童显得十分痛苦,却仍然咬牙坚持着。虽然觉得书童很可怜,可此时可不是发善心的时候,比赛是自己提出来的,哪怕是平局自己的面子也不好看啊。
没过多久,身后书童面色更加苍白,突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滑出去数丈才停了下来。
孙策大惊,赶忙回转将他扶住。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赛跑会把人累得吐血的。
书童拉着孙策的手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似乎还有些不服气,可他知道这也是无可奈何,嘴唇咕哝几句,十分苦恼。
“额……那个,你没事吧?”孙策心中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严格来说,自己动用真人之力,其实是作弊,若非如此,自己恐怕很难胜过这个书童。
“没关系,咳咳,这是小时候留下的伤,要不是这伤,我一定能追上你!”书童气馁道。
“你有伤?什么伤?严重吗?”孙策再也不会认为这是个普通的孩童,这种坚韧的心性哪怕在修士中也难以遇见,此时对这个貌似平凡的书童不禁由然而生一种敬意。
“没什么大碍,父亲说我小时候他没看好,我从木梯上摔了下来,导致心脉虚浮,跟不上身子这般强壮,呼,安静片刻就好!”书童长舒一口气,脸色逐渐变得红润,显然已经习惯。
孙策看在眼中,不禁想到了娲子,死要面子活受罪。有伤还这么拼命,为了一时的胜负值得吗?万一丢了性命那不亏大了?
书童听到孙策斥责,虽然并不是真心怪罪,还是想要解释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难以启齿。
孙策见他这般模样,知道他如此倔强,拼命想赢定是另有原因,于是半威胁地追问。
书童生性憨实,不知孙策其实出于关心,只道富家少爷都是一样脾气,作为仆从,必然有问必答。可是自己如果说出理由,又恐主家生气。心中没底,低着头咕哝说是因为自己需要钱,而不是为了面子。
幸亏孙策此时已经踏入真人境界,一般人真的很难听清楚书童在说些什么。
时候不早,眼看就到了上课的时间,书童赶紧借此叉开话题,催促孙策赶紧去学堂。
孙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书童,一路上,软硬兼施,终是得知了他的难处。
原来书童本名叫做“夸”,没有姓氏,母亲早亡,是父亲独自把他抚养大,父子二人以砍柴为生,尽管二人相当能干,但收入却很微薄,毕竟樵夫这种出卖苦力的职业在各国地位极其低下,生活一直很艰苦。不过他们从不抱怨,能在这个没有什么公平可谈的世界上生存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奢望能够过得幸福?
打夸记事起,父子二人从来没有真正的有过自己的家,他们走过很多国家,因为每次在一个地方呆久了都会受到官府的注意,从而不得不缴纳他们根本付不起的税务。二人是在四年前来到楚国的,走遍了大半个国家,只有孙家镇不收税,所以在两个月前,他们在孙家镇外的树林定居下来。
凭借着两人超凡的体力,生活还算过得去。可天有不测风云,几天前两人入山砍柴,不幸遇到了猛兽,夸父为了保护夸身受重伤,多亏二人跑的快才保住了性命。但夸父受伤,需要很多钱医治,仅凭砍柴一辈子也别想攒够这个数量。这几天夸一直在镇上寻找能挣钱的工作,哪怕再苦再累只要给足够的报酬,他都愿意干。几日下来,镇上的人都知道了这个体力超凡的孩童,许多人都很乐意雇佣他,毕竟他的工作量是常人的数十倍不止。夸每日所得变得丰厚,可想到那昂贵的医药费,心中不免惆怅。
大夫看过夸父的伤,冷漠地劝他不要再勉强自己,早些准备后世才是聪明的选择。夸自然不会放弃,伏地恳求,孙家镇的百姓见此,多有同情,不少人被这孩子感动替他求情,大夫才勉强同意为夸父治疗,但由于病情耽误了几日,手术费更加高离谱。所以夸才会如此拼命,只为了那点儿在孙策眼里不值一提的楚币。
听了夸的讲述,孙策眉头紧锁,在孙家镇居然还有这么无良的大夫,不禁有些面色冰冷,当即问道那个大夫到底是何人。
对此,夸也不太清楚,他来孙家镇仅有两月时间,对这里的人并不十分熟悉,只知道那大夫姓郝,医馆的名字是“好大夫医药堂”。
“好大夫医药堂”?还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真是讽刺!
孙策微愣,自己从出生就住在孙家镇,七年多来他还从来没听说过有姓“郝”大夫,镇上的大夫不是孙贤吗?
“听说是最近才来孙家镇的,我父亲本来身体就有暗疾,再加上这次外伤,镇上许多心肠好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只有这个郝大夫……啊,不,是无良大夫才能治得了。”夸解释道。
“哼!”冷哼一声,孙策拉着夸就要到镇上瞧瞧。作为医生,如果这个无良大夫真的只知挣钱,而见死不救的话,哪怕医术再高明,孙家镇也绝不允许他在此立足。
夸赶忙阻止,他心思单纯,孙策要为自己出头,自然满心感激,可他万不敢违背孙老爷子的交代,作为书童,该做什么,他一刻也不敢忘。
孙策看着夸,他的眼睛很纯净,净到只要看他的眼睛就能窥视他的内心,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夸父的病拖了几天,也不急于一时,再说他并不了解这个外乡的大夫,鲁莽过去不知是福是祸,毕竟有求于人,最好还是仔细想想,计划一下。
压下内心的愤怒,孙策拍拍夸的肩膀,微笑着点了点头,两人便朝着书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