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缕阳光刺痛了我的双眼。
我缓缓睁开眼睛,头痛,腰酸,像刚刚历经了一个世纪。
是我晚上做了什么噩梦么?还是……
“小蓓!小蓓!”章晓晓在门外叫着,她是跟我合租的女孩儿。
我先整理了下睡衣和头发,然后让她进来。
“小蓓!你这下真是一战成名了啊!”她继续高声嚷嚷。
一战成名?是说我么?怎么会?我疑惑得看着她,不明所以。
她一把上来拥抱着我,“小蓓姐,小蓓祖宗!我以后可就靠你了!爱德华是你的,他身边的男生随便挑一个给我就行……”
爱德华?给我?这丫头,妄想症是越发严重了。
章晓晓,来自中国上海,跟我同岁同级但不同系。说来也巧,我们是在两年前从上海飞往伦敦的航班上认识的,得知要就读同一所大学后就一直在一起合租,直到现在。
客观上说,晓晓是我在伦敦为数不多的朋友中,关系最好的一个。不仅因为住在一起,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我们同属劳动阶级,不是达官显贵。
当然,晓晓却比我幸运,最起码她还有个十分疼爱她的老爸,每月都会准时寄一笔生活费给她,虽然不足以覆盖她的所有生活成本,但最起码不至于饿肚子。
而我呢,我的老爸估计只顾得和继母花前月下,早就把我这前妻生的女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小蓓,你怎么回事啊?我问你话怎么都不说啊?”晓晓轻轻摇晃着我。
我晃过神儿来,“你说什么?”
“我问你啊,赶紧老实招来,我看你这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到底是什么时候跟爱德华勾搭上的?”
对于这种过于莫名其妙的问题,我只能选择了苦笑。我伸出手来摸了下她的脑门,“你这没发烧啊,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晓晓却急了,“姐姐,你少来这套。你不招是吧,我给你看看这个,看你怎么说!”
她从兜里掏出来手机,打开facebook,随便点击了几个朋友发的帖子,拿给我看,“看看吧!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本来没觉着会有什么,可当我看到她facebook上那一张张明显都是以我为主题的照片时,我真的傻眼了。
这,这不是昨晚在sunshine酒吧喝酒的照片吗?怎么会被人发布出来?
最关键的,是不光有我清醒时的照片,还有我晕倒后的照片!
“你看看,人家都说了:爱德华怜香惜玉,一把抱起昏倒的中国姑娘,并把她送回了家——这也是爱德华在校期间首次公开与异性有肢体接触……”晓晓默默念着别人的帖子。
我真的要傻掉了。不对,应该用眩晕来表达。这,是真的吗?
我猛得抓起晓晓的胳膊,“昨晚你在房间的吧?真的,真的,是爱德华送我回来的?”
晓晓认真得点了点头。
我又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的睡衣。难道……
“哎,哎,你别得寸进尺,你这睡衣是我帮你换上的。他把你放下来就走了。”
原来,这一切竟是真实的。竟然!居然!果然!
当然,在我还没有能够完全照顾我自己情绪的时候,我不得不先照顾下晓晓的情绪。我以着尽可能平静的语气,把昨晚发生的故事告诉了她,一五一十,没有任何隐藏。
我本来希望晓晓能从她局外人的角度帮我解读下爱德华这种行为的原因,没想到,她直接给我泼了一盆冷水。
“哦,你这么说来我就明白了,我以为爱德华跟你谈恋爱呢,原来,原来……”晓晓停顿了下。
我示意她直接说。
“原来,他是在同情你……”
我有些许失望,可尽量隐藏着没让晓晓看到。我也知道,晓晓说的没错。他那种情形,我这种情形,除了同情,还能有什么呢?
不经意间,我看了下床头的时钟,已经接近中午十一点了,不好,下一个打工时间快到了。
我迅速得起身,穿衣洗漱,跟晓晓又寒暄了几句后,便飞速跑了出来,骑着自行车朝剑桥镇医院的方向行去。
骑行在微风习习的康桥河边,我才彻底被风吹醒了大脑:任小蓓,清醒点吧,这才是你的生活。
一般来说,每个学期我都会打两份工,这个学期除了sunshine酒吧的那份,就是下面要做的这个护工这份了。
比起酒吧招待员,我更喜欢后面这份。不是因为我有医院情节,而是我实在太幸运得碰到了一位好“老板”——莫阿姨,她是我要服侍的患者,也是给我发钱的雇主。
也许是因为莫阿姨也是华裔的缘故,她待我很好,要求不多,而且得知我还是在校生之后不仅给我提了工资,还经常准许我在“上班”期间做作业,并多次叮嘱我无论如何不能耽误了学业。
能得老板如此,真是上天庇佑。
但是,在我默默享受老天幸运关照的同时,莫阿姨却在承受着重大的不幸。她之所以会住在医院,是因为去年体检时检查出得了乳腺癌,晚期,近期刚刚动过手术,治疗效果不知。
当我轻轻推开病房门之时,莫阿姨刚刚睡醒。
“莫阿姨,你醒啦?该吃午饭喽!”
我扶着她坐起来。
“小蓓你知道吗?我以前最讨厌的是吃饭,因为每次吃饭都是我一个人。可现在啊,不知怎么回事,最喜欢的是吃饭,因为每次吃饭都有你陪着。”
“是吗?可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吃饭,你的家人……”
话说到这里,我意识到了不妥,试图想收回去,可明显有点晚了。
其实,这是我一直想问的问题。莫阿姨长相清丽,气质优雅,性格随和,不敢说是大户人家出身,可一看就知道非等闲之辈,非富即贵。而且,她保养得极好,50多岁的年龄看上去顶多40岁。
这样的女人,在我原本的印象中,应该是前呼后拥的。可是,自打我开始打这份工的时候,就没见过有什么家人或朋友来看过她,连个电话也没有。
如此丽质,如此风雅。却为何如此寂寞?
“我的故事太长了,等有空的时候我慢慢讲给你听。”莫阿姨似乎并没有认为我刚才的问题有何不可,反而善解人意得对着我说。
我不好意思得笑了一下,迅速得整理了下房间,然后拿着饭盒去医院的食堂,帮她打饭菜。
在莫阿姨这里打工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的,一不自觉一个下午就过去了。其实,我工作的内容也很简单,一般是看护她输液,然后就是服侍她抹抹身子,帮她捶捶背揉揉腿什么的,偶尔她心情好的时候就带她到花园里逛一逛。
傍晚,我跟莫阿姨告别了之后,便出门准备骑着自行车返程。
就在此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也正向一辆白色豪华轿车的方向走去。
这个背影,怎么这么像方扬?可是,也不太可能吧?他是来看病的?看他这样子也不太像啊。
就在我还在揣测的时候,这辆白色轿车从我身旁擦身而过,时速太快以至于我根本看不清驾驶员的脸庞。
也罢。好奇害死猫。跟我无关的事情,还是别关心为好。
我骑上自行车,朝着剑桥镇最最美丽的大夕阳骑去。